“好家伙，又鸡儿喝断片了，真是上年纪了。”我扶着脑袋起身自言自语道。
手机滴滴嗒嗒震动得不停，打开微信群聊《摸鱼三剑客》：99＋未读，我也懒得网上翻，心想这两个人反正发的都是没有丝毫营养闲扯的屁话。
叶生：你们都醒那么早啊...
方阳秒回复：我被你们裴嫂抓去医院打葡萄糖了，说我昨晚上上吐下泻差点就拉床上。
还顺便发了一张裴嫂喂他吃早饭的甜蜜恩爱图。
叶生：带有不屑的笑意发了一张熊猫头表情包，上面配字：我太阳你妈。
小林：你们两个太极端了太极端了....
叶生：？我是一点都记不得了。
小林：刚开始还挺正常，后来越喝越high，然后我记得叶生哥喝着喝着就爬到桌子上站起来喊老子是太空人，说着说着就往下跳，方阳叔更离谱，一头栽倒地上滚来滚去，非说自己是Breaking(地板舞)之王，怎么拉都不起来..
叶生：我曹，儿时的梦想被你们知道了，真有那么刺激？？
方阳：我就是年轻时靠Breaking追你们裴嫂的...
小林：尼玛的你那顶多算熊猫打滚好吗？还有更刺激的好伐？然后喝着喝着叶生哥就从屁股那里掏出一瓶黑呼呼的东西，是敌敌畏啊！会死人的！然后边跳边洒，边洒边喊，瓦坎达Forever！方阳叔还问是什么好玩意儿给哥也尝尝，叶生哥就准备往方阳叔嘴里灌。你们知道我当时多惊恐吗？？？幸亏我当时还算清醒，要不方阳你早就凉透了！不过后来我也喝醉了，醒来就躺在家里了。
叶生：方阳我们酒量好烂哈哈哈。
方阳：年纪大了，不过我们年轻时候酒量也很烂哈哈哈。
小林：这尼玛不是重点好吗？？？？那么谁送我们回家的？
叶生灵机一动：店主吧，应该是好心的店长大人吧！
小林：店主？店主吓得眼珠子都掉了……
方阳：反正我们没缺胳膊少腿就行了，要什么自行车。
说来也奇怪，从一开始都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光顾着微信聊天了，也没太在意。
正当我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时，这鲜明热烈娇艳欲滴的大红色儿内裤是怎么回事？？？
顾不了这么多了！声音好像是从厨房传过来的。我蹑手蹑脚地接近厨房，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
“叶生再耐心等一下哦，饭好像就好了哦。”门后竟传来软糯的女声，温温柔柔。
声音很陌生，我满脸惊恐。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门缝里探出一个女孩小小的脑袋，我吓得连连后退。
女孩笑着捋了捋头发，大眼睛带着笑意。这双浅褐色透亮的瞳孔不需要太阳的照耀就闪耀着光斑，像静谧的午后波光灵动的湖泊。
曾几何时，在自己漫长且充满罪恶的人生中，这双眼睛在何时出现过呢。
“嗯，好。”我轻轻答应了，鬼使神差般。
“把上衣穿上哦，我给你新买的内裤你喜欢吗。”女孩像只小狐狸，留下一抹狡猾的笑后关上了门，只留下淡淡的发香弥漫。
我满脸羞耻看着大红内裤之际，门又被这个一脸乖乖相的女孩打开了。
“不记得我啦？”女孩眼睛又睁大了些，眼神里充满期待。
“我...”叶生吐出一个干涩的字，就被女孩的声音打断。
“是我呀，鼻涕虫，小林翠。”女孩从厨房出来，站在我面前。
女孩踱步走向窗台，慢慢拉开窗帘，阳光均匀地洒在女孩身上。
女孩已亭亭玉立，时光像美工刀一丝不苟般把她精雕细琢得完美，夏日炽热的阳光此刻变得柔软温柔，女孩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呈温暖的栗色。
“今天天气真好呀，要出去走走吗？”女孩喃喃道。
我全然没注意到窗外的景色和天气，我的眼里全部都是这个女孩。
这个如今看来充满陌生却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女孩。
看着女孩白净的脸庞迎着光，睫毛浓密像蝴蝶翅膀扑闪着，我的心却像麻绳般拧在一起，越拧越紧。
我的瞳孔缓缓涣散，以往的记忆如汹涌的浪潮不停歇的像我扑来，和尚敲钟般撞击我的脑膜，那段我充满悔恨难以启齿的岁月被生生扯出体外，电影默片般在我眼前飞速循环播放。
“我以前犯的罪还能赎得完吗？”我颤颤巍巍的说着这句话。
女孩本愉悦的眼神变得暗淡，是出于对我的悲悯吗？
片刻间，女孩的眼睛又重新焕发活力。她在我面前转一圈，把窗帘裹在我身后，随后我背后暖流袭来，女孩环抱住我，严格意义来说也算不上抱，她的手停在我的腰间一寸外，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空气。
“抓到兔子啦！”女孩突然欢呼。
时隔那么多年再听到这个口号，我突然失语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我们互相沉默着，女孩并没有回答我这个超越我生命之重的问题。
“啊啊啊小米粥，小米粥。”女孩忽然叫道，随后像机敏的兔子一样窜向厨房。
女孩刚进厨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长吸一口窗外干热的空气努力使自己恢复正常，我打开门，门口站着穿着素白长裙的德子小姐，一如既往优雅。
“好香呀”，德子小姐惊呼，“完全不像一个独居老男人该有的味道。”
我假装不刻意地去闻了闻，是那女孩的发香。那女孩在干嘛呢，是调皮躲在厨房门后偷听吗，真是的，躲什么躲。
“又不是情妇。”我随口嘀咕了一声。
“什么佐助，”德子小姐探头过来。
“没没没。”我赶紧改口，“德子小姐来有何贵干呢？”
“鸡汤呀，你昨天答应过要喝我煲的鸡汤的。”德子小姐眼睛里闪着星星。
“但我今天要喝小米粥。”我答道。
“行啊，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答应别人的事从来都做不到。”德子小姐虽说着生气的话，脸上却是挂着笑意的，“总之，昨天真的很谢谢你。”
德子小姐转身欲离去，我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
是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放着鸡汤不喝去喝小米粥吧。我眉头微微一皱，脑海里都是女孩躲在门后窃喜的表情。
手机又是接二连三的震动：
熬小米粥需要三十分钟，煲鸡汤需要两个小时，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快追上她，别不识好歹！
“德子小姐，可以加个位置吗？”说完我快步走向厨房打开了们，目光所及之处厨房空空荡荡。
“出来吧，我的好妹妹。”我故意提高音调。
女孩慢慢慢慢从门内探出一个脑袋，长发柔顺地散下：“你好..你好，我是那个叶生哥...的妹妹。我叫林密，双木林，茂密的密。”
女孩从门后又伸出一只手缓缓招手，脸上努力装作自然的模样。
看着她一脸窘迫，我低下头憋笑
“叶生，林密，整挺好”德子小姐一脸狐疑，脸上有点不悦：“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一起来吧。”德子小姐说完转身就上楼，边走边哼起了歌：“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她只是我的妹妹，我在担心你是否误会...”
林密在后面戳了戳我，小声地不能在小声的说：“你女朋友吗？是你女朋友吗？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看着这个叫林密的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色彩，开心还是难过还是只是迫切想知道德子小姐是不是我女朋友呢。
“不是的哦。”我摊手回复。
“那就是暧昧对象？”
我很无语，不想继续这次交谈。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声音越来越大，德子小姐纳闷回头。
我继续不理，一声不吭走到前面。
在德子小姐家坐定，环顾四周，简洁优雅的布置却是是德子小姐的风格。
再看林密，在椅子上坐着一动不动，像犯了自闭症的小朋友。
我继续逗她：“别紧张，就当在自己嫂子家一样就行。”
本以为女孩听见会有鲜明的情绪反应，但真实情况与我所想可谓大相径庭。
女孩保持一个姿势纹丝不动，呆看着地面，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普通但现在回忆却能一下在我困顿的脑海中显现的午后。
阳光是毒烈还是柔和，我早已忘记，老槐树高耸却已垂老，皲裂的躯体爬满了蚁虫。瘦弱的女孩蹲在千疮百孔的绿荫下，她是鲜活的，用掉落的叶子盖住蚁穴，她一动不动，她可以饶有兴致地把整个下午的时光全都消费于此。
我坐在椅子上深呼吸，稍微用力吸气，然后闭目缓缓呼出，我感到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喜欢这种时间仿佛停顿的瞬间，像是虚度光阴，又像是对自己的审视，我继续活着的意义又在哪。
她突然出现，是好还是坏，我估摸不清，我的世界太小了，不是城堡更像是窝巢，只有几个人就能把它占满，他们呵护我，不吝啬地去表达对我的喜欢，我理当感恩，可我却拿起了猎枪，我杀死了他们，我想弥补却不能，我不知道死亡是不是唯一的赎罪方式，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在此之前，我不允许有变量更不可能动摇。
“鸡汤来喽！”德子小姐端着鸡汤放在我和女孩面前打断了我的冥想。
“谢谢谢谢谢谢！那我就开动咯！”女孩闭目合掌。
我接过勺子喝一口，真他娘的好喝！
真庆幸活到了今天，我此刻侥幸地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