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就有端倪了的。
他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
“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给齐元君想的托词,也是给自己想的。
他将所有的事全都归类为巧合,这世上事大多都是无巧不成书,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巧合多一些也可以理解。
所以他轻易放任了那些超出朋友范围的举止。
反正不过只是超出了一点点而已,没人看得出来的。
就连身为当事人,他都几乎察觉不出来,甚至察觉出来也可以面不改色地揭过这一页。
就像每一天太阳西落东升,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重新开始。
他们总会按照人生中正确的轨道往前走,这一点他一直深信不疑。
结婚的时候,说不高兴是假的,都说人生四大喜事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婚礼的一应事宜,忙到几乎脚不沾地,偶尔忙里偷闲了,也会和所有年轻的小情侣一样,偷偷地和未婚妻约会,拉手,拥抱,亲吻,细细密密地说着一些琐碎的情话。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妻子,她美丽且温柔,总是在他说话时含笑看向他。
于是他觉得,这才是自己应该追求的东西。
至于其他,并没有什么可信度和可行度。
他结婚的前一天齐元君说有事要回趟家,于是成了他大喜之日缺席的人。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么多,这场婚礼天没亮就开始,一直折腾到晚上将近十二点,他才被兴致高昂的众人勉强放过,得以进了屋。
婚是在他老家那边结的,夜深了后院子里已经不剩什么人,唯独屋里屋外灯火通明,他被灌了不少酒,徐静扶着他,他们俩进了屋,相视笑了一下。
他对徐静说:“总算安静了。”
徐静低声道:“结婚都是这样的。”
她端来热水和毛巾,给他擦脸,杨近岑觉得心跳得厉害,手心里攒了许多汗。
聿聿出生的时候,他抱着软得犹如一汪水的孩子,而医院走廊尽头,站着刚赶到的齐元君。
“他好小。”
也许是他的幸福太过明显,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齐元君愈来愈沉默寡言。
他们的联系也变得很少,但却又一直没有真正断过。
其实他心底里,是希望齐元君能放下的。
但是没想到齐元君离开了——其实离开了也好,距离远一点,无论什么事情都会逐渐淡忘。
他们也可以做一对远隔重洋的挚友,无论周遭世事如何变迁,在外人眼里,都是身正影正的君子。
可是齐元君却又回来了。
他饱尝过狠心割舍的滋味,一次又一次,却又每一次忍不住悄悄靠近,然后惊觉后撤离,循环往复。
这让他觉得恐惧。
恐惧明知不可为却依旧默许,恐惧事情的发展逐渐脱离掌控,直到齐元君说出的话犹如惊雷,将十几年被隐瞒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全都曝光在天光之下。
再也无法粉饰太平。
太荒唐了。
他想,前面哪里有路呢,有的是亲人的失望,鄙夷和不被理解的目光,是千夫所指。
是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也不够坚定的未来。
他还有聿聿,他那么小,怎么能跟着他承受这些。
他们就应该早早地断绝联系,走着阳关道和独木桥泾渭分明,哪怕在同一个城市里遇到的概率也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这才是对的,而不是到了现在,弄成这样一副无法收场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