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半学期的时候,易雪昭出了国。
齐元君送她到机场。
回来后情绪是显而易见的失落,一语不发地坐在老大椅子上,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杨近岑看他这样子,也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才对易雪昭总是若即若离,伤心做不了假,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有情。
只可惜拥有的时候没好好珍惜,失去了才惊觉追悔莫及。
老大为了帮助他走出失恋阴霾,招呼几人把齐元君带到了他千挑万选出的一家KTV,说要彻夜不归。
他们五人呼啦啦地挤进包间里,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服务生调试机器,另一个服务生端上瓜果点心,红酒香烟。
包间里的气味说不上好闻,有一股长期不流通的陈腐,灯光炫彩又暗淡,被四周装修的切割形状的玻璃墙反射成光怪陆离的光线。
老二是个麦霸,两个话筒但凡有一只落在他手上,就再也别想拿出来,剩下四个人只得轮流用一只话筒,齐元君坐在沙发上,一边跟着轻声哼唱,一边抽出一根烟放嘴里。
杨近岑不知道他还会抽烟。
但看他的动作分明又很熟练,姿势优雅地吞云吐雾,眼睛里像是蒙着一层水光。
果然失恋让人颓废。
虽然齐元君没有跟他们提过他失恋了,但是想想俩人要隔着大洋和时差,日月轮换,昼夜交替,一年又一年地熬,任何一对情侣估计都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杨近岑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边觉得齐元君可怜,一边感叹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他拎着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几乎把这杯红色液体当饮料似的,一口气灌进了喉咙里。
反正都要彻夜不归了,醉了也没关系。
齐元君看见他的动作,皱了皱眉,说:“红酒后劲儿大,不要这么喝。”
刚说完,就见老大老幺也各自干了一杯。
感情这是他们宿舍的传统吗?
老大还给他也满了一杯,说要碰个杯。
“老二,唱个歌颂伟大的友谊的,就当背景音乐了。来来来,咱们喝咱们的。”
齐元君拗不过,只得陪着喝,要说酒这东西真是不错,喝着喝着,心里竟然真的不再堵得那么难受了。
酒过三巡,杨近岑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齐元君撑了一下桌子也站起来说要跟着去。然后二人就互相扶着出去了。
红酒的劲儿逐渐上来,二人虽然还是思维清晰,走起路来却已经有些摇晃,他们沿着走廊绕了一个圈,两边房间倒是不少,就是没找到洗手间在哪,最后只得摸到前台,请服务员帮忙带个路。
好不容易解决完,齐元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杨近岑出来就笑:“你怎么那么慢啊。”
杨近岑把刚洗完还湿淋淋的手放在他身上擦干净,嘴里念叨:“慢怎么了,慢总比快好。”
齐元君继续呵呵地笑:“你还敢用我的衣服擦手,让我看看,擦干了没有。”
说完他就把杨近岑还放在他衣服上的手给握住了。
跟他自己的手相差不大,骨节分明,修长,带着刚被水浸湿过的潮润。
他又凑过去嗅了嗅,是洗手液清淡的香气。
“哎,挺香的。”
“那当然,我洗的手肯定比你的干净。”
齐元君笑嘻嘻地就这么握着杨近岑的手,俩人跟来的时候一样,先是绕回到前台,跟服务员说一声我们回来了,然后又绕了一个圈才找到自己的包间。
刚推门进去,喝得醉眼迷离的老大就瞪直了眼睛,被眼前二人双手交握的造型震醒了三分:“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手拉手了?”
杨近岑不满地解释:“我的手比他的手干净。”
“不是,”老大摇了摇头,“我没醉到听不懂话的地步吧?怎么突然有点费解了呢?”
齐元君笑得嗞着一嘴白牙:“你们去一趟洗手间,就懂了。那里的洗手液,特别香。”
“然后我们也得手拉手回来吗?”
老大表示不信邪,他拖着老幺和死活不愿放麦的老二出了门,要去洗手间体验一把神奇。
一下子整个包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面前的机器还在放着歌。
杨近岑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怒道:“你握起来还没完了!”
齐元君吓了一跳,眼见自己手里猛然间空了,表情居然委屈起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这是占便宜,知道吗?”
齐元君摊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两手,思考了一会儿。
半晌,他拽拽杨近岑的胳膊。
杨近岑靠在沙发里,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干嘛。”
却猛然感觉自己脸侧贴上了一个东西。
柔软的,带着烟草的微呛味。
杨近岑一巴掌抡了过去。
却抡了一个空。
齐元君抓住他的手,表情认真地解释:“这个才是占便宜。”
杨近岑没工夫听他在那里便宜不便宜的,这人仗着喝醉了酒就敢把流氓耍到他头上来,简直欠收拾。
他活动了一下另一只手,积蓄力量又扇了过去。
虽然眼前都重影了,但这一巴掌却还是如愿扇到了齐元君脑袋上。
齐元君张了张嘴,表情懵然。
然后缓缓地趴在了茶几上。
不会晕了吧?
有这么脆弱吗?
杨近岑感觉自己被碰瓷了,但是也不敢大意,连忙把齐元君从茶几上揪起来,拍了拍脸,又掐了掐人中,还是没醒。
他有点六神无主地坐在那里,心想是要先拨打120急救还是先拨打110自首。
然后老大三人就回来了,三双手在前边拧成一个麻花,老大一脸得意:“我们可以三个人手拉手!”
杨近岑缓缓看过去,一字一句道:“齐元君出事了。”
“嗯?出什么事?这不是睡了嘛。”
老二没喝酒,他走过去仔细检查一番,翻了个白眼:“这呼噜声,睡得可真香。”
杨近岑还是不放心,他的酒劲早吓醒了,虽然觉得齐元君是活该,但是还是担心真的被一巴掌扇出什么后遗症来。
“他怎么突然间睡得这么死?”
杨近岑语无伦次:“呃......可能突然间就困了吧。突然间就这样了,真的。”
老二点了点头,继续抱着自己的麦,和老大一起唱小情歌。
老幺摊在沙发另一头,杨近岑坐在他们俩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所幸一夜无事,杨近岑提心吊胆了一整晚,老大老二唱了一整晚,三人都是硕大的黑眼圈,看起来憔悴得可以不带妆直接被拉去演丧尸。
老幺睡了一晚,除了有点打呵欠,脸色还算正常。
神奇的是齐元君,明明也睡了一整晚,却也是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是白的。
醒了也不多话,默默地低着头走在后边。
杨近岑猜测他可能是想起昨晚上的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说不介意倒也不可能,不过眼看始作俑者都成这样了,杨近岑还是生怕他被扇出什么问题,只好暂且按捺情绪,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给他打电话。
老二疑惑地看了一眼他们,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