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降临,伴随着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直直劈向灵山,穿透结界,将雷泽殿前那棵迎客松劈成焦炭。
据说当时灵山大师姐纪知晓当时正巧躲在树下避雨。
据说灵山大师姐纪知晓被雷劈了。
它躺在床上,盖了一层薄被,露出的头并没有表现出以往那漫不经心的模样,而是带着肉眼可见的虚弱,以及减轻的呼吸声。
窗外大雨铺天盖地,嘈杂的雨声里时不时响起沉闷短促的雷声,偶尔一道闪电照亮整片天空,地上水洼明晃晃地倒映出步履匆忙的人。
这样的场景,很适合苦情戏。
纪知晓抬眸,一双丹凤眼里浮上哀色。
却忽地,床边的老者挥退众人,看了看她,“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他好像觉得不太妥当,迅速收敛笑意,但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并未多加掩饰。
“……?”
纪知晓的目光里带上一丝谴责。
老人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昨日南晏那小子还跟我讲,说你受伤还得再休养几日,没想到今天又被雷劈了,真是雪上加霜!”
“只可惜我起得晚,不然能亲自看看你怎么被雷劈的!”
纪知晓冷淡地别过眼。
这时南晏又探了个头:“……知晓需要静养,宫主不若多给她些时间休息。”
老者挥挥手:“没事!许久不见这孩子,我和她好好聊聊!”
南晏抛给纪知晓一个眼神:自求多福。
纪知晓:……
它声音有些嘶哑:“前辈若有事务要忙……”
“——我若是忙还回来看你?”
老人一句话堵住它。
它抿抿嘴:“那前辈前来是有何事?”
“唉呀……”
“此事,说来话长啊……”
老人起身,站到窗前,目光悠远地看向窗外。
“那日,老夫听闻仙界有位大能殒落,想赶过去分一杯羹,没想到路遇一位仙君打扮的人,他看见我就扯着你送给我的那块玉佩,问那是谁的玉佩,我防着呢,只说是自己徒弟送的,你猜,他说什么?”
纪知晓:“……什么?”
“——他说,那块玉佩上的气息,和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人,气息极其相似。”
“老夫心想,这会不会与你爹娘有关?”
他猛地转身,目光炯炯。
这蓬莱宫主对纪知晓的关心出乎它的意料。
它有些不自在地越过他,看向窗外雨打风吹的芭蕉大叶:“其实……爹娘的事,我已经没那么在意了,我如今在灵山过得很好,何必……”
老人上前打断:“知晓!”
“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倔性子,老夫这么大把年纪,难道还不懂?你就当我是想积点德,少受些雷劫之苦,嗯?”
纪知晓一怔,点了点头。
他又俯下身,看了看它的脸庞,遮住它冰冷的眼,低声叹道:“傻孩子,好好休息吧。”
它目送他离开,花旗松木门合上,留一室诡异的安静。
他没有发现。
纪知晓从床上坐起,看看那一窗子的山水墨画,下地关窗。
这天气潮湿,它觉得不太舒服。
忽然,从窗边出现一道玄色人影,撑着米黄色油纸伞。
纪知晓关窗的动作停着,目光平静。
雨幕里,他的身姿愈显清瘦,一双桃花眼反而更加多情。
油纸伞微抬,露出那张脸来:
“知晓……”
——果断关窗。
对于易相这种奇奇怪怪还没什么用的家伙,纪知晓选择无视。
眼见那扇窗子关上,易相摸了摸鼻尖,丝毫没有不被待见的觉悟,笑容灿烂地敲了敲窗棂:“知晓~”
“听闻你伤势又重了,恰好我这儿有上好的丹药,拿来给你,”又添上一句,“不能耽误修行哦~”
纪知晓专心修行,他是记得的。
没想到屋内没有回应。
他小心推开窗子,透过一条缝看进去,只见少女一身素色中衣,外面披了一件青蓝色外衣,坐在桌前,借着灯光看书。
它眉目冷清,浅黄的灯芒下显得沉静。
易相轻手轻脚翻窗进来,关好窗,大大方方坐到纪知晓对面,并不觉得自己这样进入女子闺房有什么问题,还双臂靠桌,双手托腮,直勾勾地看着它。
那双桃花眼潋滟非常,得靠剑眉压去点点艳色。
纪知晓看书,不为所动。
蜡烛一点一点燃烧,烛泪一点一点积蓄、滑落,烛火稳如泰山,照亮它的视野。
易相往前坐了坐。
又放下手,仔仔细细看着它。
又悄悄伸长脖子,看了看它手里的书。
“……这有什么好看的?《易筋经》不是早就看过了吗?”他嘟囔着,又仔细看了看它。
“你看起来好冷哦。”
纪知晓终于抬眸,瞥了他一眼,歪头躲过他想要触碰它脸颊的手。
剧情里没有写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可易相总是和它相熟的样子,有些棘手。
对面的男子气馁地收手,看向它的眼神带了埋怨:“你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咱们的交情还能说没就没?以后,等我出人头地,你就凭我当名号,在仙界都能横着走!你居然这样对我!你居然——不理我!”
纪知晓想了一下。
从易相之前的话可以推断出,天山幻境里纪知晓遇险前,是易相本人丢下她的。
它不难想到,如果那个纪知晓还活着,会气成什么样。
当然,如果是生死关头,他选择自保,它选择理解,但斯人已逝,谁都没办法揣摩她的心意。
纪知晓轻声道:“纪知晓差点死在那里。”
易相一愣。
“怎么,怎么可能?”他忽然心虚起来,“你不是有传讯令吗?”
它勾唇:“如果不是伏霜他们及时赶到,我已经是那些野兽的腹中餐了。”
如果有灵力,它看到的纪知晓也不会有野兽撕咬的痕迹了——那分明是与野兽肉搏,那野兽负伤逃走后,她也力竭而亡。
易相愧疚地攥紧了手,低声道:“我……对不起。”
若不是为了追上那只魔,他怎么会离开她,让她受伤。
可若再来一次,他恐怕还会做一样的选择。
那是魔,出现在仙门幻境的魔。
他隐隐感觉到什么,将那只魔抓回方寸峰交给明空长老,结果长老脸色大变,让他瞒下此事。
看着她无动于衷,易相咬咬牙,道:“其实那日……我看到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