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道君是容不下我了。”
那张本属于纪知晓的脸庞浮现一抹淡淡的忧伤,嘴角却含着讽刺的笑意。
看着那只风雷涌动的手,它笑意愈深。
南晏忍不住冷笑:“是你自己容不下自己罢了,非要装成知晓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纪知晓却已经握住了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望着那双幽深的眼,朱唇轻启:
“直视我,崽种。”
——于是高高在上的夏泽道君,经历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披着爱徒皮囊的生物在他发怒时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天雷入体的痛楚瞬间贯彻大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那个生物晶莹的瞳仁里倒映出他被雷击的惨痛模样——浑身抽搐、烟雾四逸、面若焦炭,浑身找不到一块健康的皮肤。
“滋滋滋滋滋————”
电流声响彻。
而他,连哀嚎都来不及。
“砰”。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它便放开手,看着结界随着道君的倒地崩裂。
纪知晓垂眸,看着脚下意识不清的男人。
“我只想自保,然后回去。”
“……现在道君可以同意了吗?”
夏泽道君都快被电昏过去了,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气若游丝:“……莫,莫伤……灵山子弟……本君,答……答应……”
它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抬步离开,想起什么,脸上又是微笑:“原本的十万伏特,因为道君手里的雷,叠加成了百万伏特……多谢道君。”
南晏脑仁又是一阵刺痛。
等到纪知晓离开,过了约半个时辰,他才缓缓起身,时不时还会被衣服上的电给电一下。
施了个净身诀,体面地坐到案前,南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干脆开始打坐。
他阖上绀紫色的眼眸,神识一看,丹田及金丹四周居然还有细密的微弱电流,顿时又惊又恼,却也无可奈何。
那个生物来历不明,没有丝毫灵力,却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引动天雷,若是它真的能安安稳稳,他自然会委曲求全,若是不能……
南晏眉头微蹙。
——
纪知晓一边匀速行走,一边将路线录入系统,身边时不时走过几个青年和它打招呼:“大师姐。”
它微笑点头,远远地看见那御空而来的女子,几不可察地退了一步。
女子着红衣,冷艳张扬,腰间挂着一把玄铁长剑,脚底并无御剑,约莫是用灵力飞行。
南瑜径直落到它面前一米处,唇角微勾:“好久不见,知晓。”
“……”
它脸上浮起疑惑:“你是谁?”
?
南瑜一怔。
什么情况?
她压下心底的不可置信,向前迈出几步,上半身微微前倾,红唇开合:“你……失忆了?”
那如玉般冰冷而柔软的脸庞上出现了一道复杂的表情,脸旁的乌黑缎发垂落空中,绀紫色的琉璃眸底映出它的面无表情,它又借此稍微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它神情茫然:“……师,师尊说,我失忆了。”
?
她还是不相信,释放神识,却没有感受到那熟悉的灵力波动。
它像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站在她面前,看起来极为无辜。
居然真的……失忆了?
南瑜觉得后槽牙有些痒痒。
漂亮的琉璃眼眸里依旧是少女有些无辜的模样:“你怎么能——”
“——”
它甚至不安地后退了几步!
到底谁才是反派啊喂!
南瑜瞳孔地震,搭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
它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静静垂眸,思索。
【检测到同一世界系统-是否选择连接?】
【否。】
她的身上有系统存在的痕迹。
三千世界,不止三千,它001虽然战功无数、荣获“世纪杰出员工奖”,但和其他系统有数据出入,倒也正常。
那么现在这也无疑是个书中世界了。
确定了这样一件事,风险警报瞬间下降了十个百分点。
只是一眨眼,南瑜便结束了和颅内系统的交流,眼神复杂地看向面前的纪知晓。
【警报-任务者出现——】
它淡定地关掉程序警报。
然后盯着面前的女子。
她错开它的目光,轻咳一声,有些艰难地开口:“……知晓,我是南瑜。”
它垂在身侧的指节微动:“嗯。”
“我猜也是。”
……
微风拂动,草叶簌簌。
天空干干净净,没有云雾,也没有蓝天,只有一轮骄艳的太阳高挂,把整片天空照得亮白,草木欣欣的灵山沐浴光辉。
雷泽殿偏殿内,清凉的空气驱走外面的暑气,那一炉檀香照例幽幽地燃着,石桌上铺着针线,还有几件类似霜和粉的巴掌大圆盒。
桌前坐着身形窈窕的少女,乌发披散及腰,肤白貌美,眉如远山,一双丹凤眼里黑曜石瞳仁透彻纯净,纤巧挺立的鼻子下粉色的唇略薄,然而脸颊上微微的肉感又冲淡了薄唇的锋锐。
一只手搭在桌上,一只手拿着长针。
它正小心地缝着什么。
伏霜微微伸长了脖子。
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它在缝合手背上的伤口。
虽然没有血液。
但针线穿过皮肉,看起来就疼。
她心脏砰砰跳动,赶紧挺直身子,咽了下口水,有些结巴:“大,大师姐,师尊要您去正殿找他。”
它没有回答。
伏霜站在它身后,莫名觉得脊背爬上了一缕寒意。
很快,手背上的伤口缝好,纪知晓才放下针线,起身,转身,微笑:“师妹一起吗?”
伏霜点点头。
可到了正殿门口,她又说要在外面等它。
纪知晓拨开桃木珠帘,抬眸看向南晏。
按照人类审美来看,他是个无可挑剔的高颜值,乌发银冠,剑眉星目,眼型深邃,眼角微挑,高鼻薄唇,宽肩向下渐窄,有力的腰部被一条木质腰带束好,笔直的长腿弯曲交叠,隐没在绀紫色的下裳中。
它上前两步,行礼:“师尊。”
许是想起了前几日那道雷击,南晏右手抽搐了一下。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纪知晓。
一样略显冷清的眉眼,一样习惯轻抿的粉唇,一样挺拔的身形姿态……
它看起来和纪知晓别无二致。
可它空有这一具躯壳。
它没有灵力,没有丹田,没有剑意……
它不是纪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