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嗡鸣,叫楚辞疼得不禁捂住了耳朵。灼目的光模糊了视线,眼前站着的人影愈发的不清晰,看不清是在狂笑还是在悲泣。
迷乱与彷惶中,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傲气的小姑娘坐在王座之上俯瞰众臣,孤傲得如同北国雪山,唯独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才变得温柔。
抹了口脂的唇朱砂似的红,为尚还年幼的她又添了一分霸气。
楚辞为右相,站在姬十三的右手边,每日都享受着她独留的温柔眼光,以及那声声掺了绵绵情意的“阿辞”。
“阿辞。”
“阿辞?”
“阿辞!”
连唤了几声都不见应,姬十三不禁有些挂不住面,便加大了声音,想要楚辞回神。而楚辞心中正在筹划某事,正想得出神,突然被人厉声喝名,心中不禁一惊,细汗隐隐爬上额头,后背也猛的一片冰凉。
“呵呵,右相好大的排面。朝堂之上,在陛下眼前你也竟敢游神!”
身后不知是谁开了这样的一腔,其余的众臣便也跟着附和起来,有帮忙说好话的,也有痛斥楚辞的,大殿瞬间便吵闹起来,乱嚷嚷的不像话。
姬十三更是头疼不已,等了许久也不见停止,不禁有些怒了,“都给朕安静!”
殿中的大臣,心思各异,奉承恭维着不同的主。一方站左相,同忠新王姬十三。而另一方,有着叛贼之心,内心朝拜右相楚辞。
姬十三年纪虽才满十六岁,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臣不忠主乃朝中大忌,若不是觉得楚辞忠心不改,早就宰了这帮老东西了。
她这一声呵斥,只震慑住了忠臣之人,其余的那些还想不住嘴地发话,也被楚辞一个冷眼瞪住,乖乖地闭上了嘴。
稳定住了众臣,姬十三紧锁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开来,不过姣好的容颜上却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纹,好一会才消失不见。
身旁站着的纪由见此不由得心中感叹,笑着调侃她:“陛下啊,您去年才刚刚及笄,今年便起了细纹,明年岂不是要愁成老太婆了?”
“给朕闭嘴。”姬十三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是越来越烦。
纪由是她幼年逃出皇宫去玩,街头捡回来的小破孩,自幼爱捣鼓那些药草,跟着太医院的人学了不少的本事,长大后竟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本事大过了太医院的那些人。
本想待他长大便放他出宫闯荡四方,谁知竟还赖住不走,死活都要留在她的身边。
而姬十三极爱宫外无争无斗的世界,常常困惑纪由为何愿意留在这兽心皇宫,若是不愿弃下这富贵荣华,许他千金便是。
有一次实在耐不住了性子,便问了他原因。
纪由起初一愣,随后缓和了僵硬的表情一笑,捧着脸看着正苦恼奏折的她说道:“我呀,之所以愿意留在这皇宫,是因为看上了您春华殿上的一位姑娘。”
姑娘吗?
姬十三放下手中让她头疼的奏折,也学着纪由的样子拖着脑袋冥想,不觉得寝殿中有哪位姑娘太过突出,只记得她们容貌皆都端庄,身段也是极好。
想不出什么结果,便觉得纪由见色起意罢了。毕竟这天下的男人都一个坏德行,就楚辞一个好男人。
纪由医术高深,能解毒也能制毒,这也是她将他带在身边的缘由。简单点来说,是为了保命。
想当初姬十三的父亲八子六女,争斗毒害死得就剩她这一个皇室血脉,全是因为靠着纪由,她才一次次从鬼门关闯了回来,不然早就黄泉之下认祖归宗了。
虽说她与纪由关系至今交好,但堂堂女帝将一个太医带在身边难免也被人乱嚼舌根,说一些闲话。
也更所谓是皇上不急太监……额不太医急,一次朝堂之上,一位不满女子登基的李大人胆大包天,竟敢出口讽刺两人的关系,还未等姬十三发威,纪由便先开口怼了回去。
“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跟在陛下的身边是为了防止小人加害于陛下,您这般阻挠讽刺,莫不是本太医碍着您干“好事”的手脚了?”
“你………”
李大人自知说不过这个滑头小子,便立刻把矛头转向了姬十三,冷哼一声道:“一个太医敢以下犯上,冒犯朝廷命官,怕是陛下存心包容,也难怪宫人碎语!”
“李大人说得有道理,朕真是叫猪油蒙了心,才叫大人受了如此的委屈。”
姬十三佯装作悔恨模样,冲着身旁的小太监摆了摆手说道:“快,赶紧把门外的侍卫叫进来两个,将李大人拖出去打上三十大板,当作劝谏的奖赏。”
“陛下莫不是糊涂了?”
这位李大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冲进来的侍卫摁着,强迫跪在了地上。被人恭敬惯了,今日突被一个女子下令打板子,李大人心中自是有气,叫喊着不服。
纪由见此挑了一下眉,似乎是并没把李大人放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走下阶梯,径直走到他的身边,撩起衣摆一脚踩在李大人的后脖颈上,硬生生地将他的脑袋踩在了脚下,摁在了大殿的地上。
声音依旧调侃:“李大人,还不快谢主隆恩。”
“简直胡闹!”
站在前方的楚辞再也看不下去,走来上前制止,却被纪由一把推开。李大人被拖了下去,板子也是照旧打了,甚至还被拿去了官位。
堂堂右相被一个太医折了面子?,楚辞心中的怒火如何都无法平息,朝堂之上几次三番提起此事皆被无视,早朝结束后更是不依不饶地质问。
“陛下,您容一个太医如此放肆,到底是为何?就因为李大人与臣关系颇好,您就要将他革职?如此一来,臣在您眼里也不过是乱臣贼子,何不将臣右相之位也拿去!”
姬十三揉了揉发疼的眉心,面上已尽是疲倦之色,嗓子也有些嘶哑,却还是将语调尽量放温柔,“李大人以下犯上,故意挑衅皇权,你说该不该罚?阿辞,什么时候连你也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责怪朕了?”
“臣怎敢。”
空气突然变得尴尬的寂静,殿内只余左相、楚辞、纪由与姬十三四人。为臣的三个人都欲言又止的,仿佛等待着坐在王座上的人发话,又好像是有话却不能说。
旧臣难管,其心有异,姬十三是碍着楚辞的面子,才不好发作收拾,谁知他们却愈发的猖狂起来。
往日的奏折,不过是姬国老臣不满自己收纳敌国旧臣的劝谏,而今日却是奏折的内容却大都是说楚辞意图谋反,甚至是连证据都一同呈上。
这也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楚辞的野心。
良久,姬十三才缓缓地开口说话:“阿辞,这世上有三人不可以叛我,一是左相,我敬他为长他尊我忠我;二是纪由,我视他为友他助我护我;三是你楚辞,你当初以敌国质子的身份来到这皇宫,我辅你成相,你助我称王,天下可与你共分,凭着这段情谊,你就是不可以拿任何理由来反了我!”
话音刚落,左相与纪由便弯腰作揖,同声道:“忠心不改,臣必将誓死追随陛下!”
唯楚辞冷哼一声,气愤地甩袖离去,留姬十三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