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沉默不理,只当沙华是醉了,然而沙华却并没有因为被无视就停止了说话,仍旧絮絮叨叨地讲着,“麒麟,反正我都是要死了,干嘛要便宜那些人族,不如就由你动手挖了我的心,留给曼珠做日后生活的银钱。”
“…………”
麒麟继续充傻装楞,说风太大听不清他讲话。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默不作声而结束,一切都只是强迫着令人接受。
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碾碎了人们藏在缝隙中的希望。
曼珠听到他们的醉话误会离开,沙华自掏了心窝,颤着手将心装进了无尽囊袋,随后连带着真身一同灰飞烟灭于人间。
只留麒麟拿着囊袋,一人站在空空的大地上悼念。
听完麒麟的话,曼珠微叹一口气,弯腰拾起地上的锦袋,小心地拍去粘在上面的尘土,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卑微的神?”
“因为嫉妒。”
千百年前,沙华为仙,凡间游历与一位名叫苏婉的小妖恋之,倾心诺言,共看沧海桑田十几载,再无心回天。
一位爱慕沙华的神女得知此事,气愤不已,下凡威胁小妖离开沙华身边,利用天庭地位逼迫沙华娶了自己。
谁知,小妖宁死都不肯离开,沙华宁遭天雷也不肯背叛。
神女恼怒之下将二人强行拆开,小妖放置黄泉酒馆渡世魂,不得离开半步,沙华除去仙籍入苦道轮回,每一世做人做妖做怪倾心他人皆被负,或无结果,又或历程艰辛百倍。
命陨即入下一苦世,无间歇停止,魂魄由神女掌控,入不了黄泉,不得与小妖相见。
神女允诺,待小妖渡魂千百万,沙华便才可停止历劫,那时她就放魂入黄泉,让二人相见。
麒麟知此事后恼怒,不忍沙华继续受轮回之苦,跑到天庭找到神女讨要沙华魂魄,却因法力不敌,被打至重伤赶出。
随后她又去了黄泉,想去看看那名为“消愁”的酒馆中,到底藏着何等佳人,才叫沙华忍下来这般难过的苦世轮回。
却发现黄泉一旦有生人亦或魂魄进入,黄沙便会骤起弥漫天际,叫人根本辨别不清方向,更不要提在这么广阔的地方去寻一隅酒馆了。
也就是说,就算神女真心放沙华魂魄入黄泉,沙华也难找到那间酒馆,再言魂魄本就脆弱,在风沙里呆得时间久了,魂飞魄散也说不准。
由此也看得出来,从一开始,神女就根本没打算让两人相会团聚。
“你可见了那位苏婉姑娘?”
“未见,连酒馆都未见。”
曼珠苦笑,转身回屋在木桌上留下些金块,拿上些干粮装进行囊,对麒麟说道:“走吧,陪我再去一次黄泉,我也想看看那位姑娘的模样。”
“可那里是黄泉,活人禁忌。”
“无妨,死了正好成魂入轮回。”
曼珠的偏执,让麒麟略有些无奈,“你可曾想过,你不过是沙华多世的其中一劫,他遇见你,只是为了朝着那只小妖更近一步。”
“无妨。”曼珠不在乎地笑笑,冲着麒麟挥了挥手中的锦袋,“你瞧,他的心还在我这里呢。”
拗不过曼珠执拗的性子,麒麟终是带她去了黄泉,又遇风沙,她们躲在一块大石后休息,而曼珠却在麒麟睡着后偷偷地起了身。
没了麒麟在身边的保护,风沙更加的猖狂,脚下炽热的沙烧坏了草鞋,烫伤了脚,脚起血泡被粗沙磨破,血渗进沙里,开出一朵朵红色无叶的花,妖艳至极。
曼珠回身望见这花,有些惊讶,但转而一笑,更快的向前。
终于,曼珠在风沙中寻到了那间名叫消愁酒馆,可她却已经无力扣门,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身子也化成了一丛花,丛中是最后一句轻轻地释然,“有了这花引路,你便也走得轻松些吧。”
“吱呀——”
酒馆的木门被人由内打开,一位青衣姑娘踏门而出,望着满地的红色花朵微微震惊,“黄泉花开,逝者引路!”
“呼呼——”
远处有人疾跑而来,跌跌撞撞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人便是麒麟,本假意带曼珠来黄泉,想借着迷乱的风沙混淆曼珠的方向,于此再将她带出去,再编造一个黄泉需经渡者引路方可进的谎言,让她打消再入黄泉的念头,从此安心度余生。
可谁知这丫头突然变得机灵了,看出了端倪,趁她睡着偷偷离开,自己一个人去寻酒馆。
瞧着面前容貌绝色的姑娘,麒麟忙伸出手比划着,“姑娘,你有没有见过这么高的一个丫头?”
“未曾,亦或又见过。”
“嗯?”麒麟听得一头雾水。
“黄泉花开,逝者引路,这样说姑娘可懂?”
苏婉弯腰在花丛中捡起一个锦袋,拿在手中打量,又问道:“那这位姑娘既一路踏花而来,可知这花为何名?”
麒麟盯着苏婉手中的锦袋出了神,仔细回味她刚刚说的话后又愣了好一会,叹气回道:“此花,名为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