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宫人哭哭啼啼，哆嗦着告诉乌苏，“回王上，小皇子刚才不知为何突然啼哭不止，现在……已经离世了。”
仿佛心脏骤停，乌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再次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他知道，鲛人母子心通，明安是感受到了他母亲的逝去，才悲愤欲绝，伤心得不肯独活，也随之去了。
在此之前，明月之所以感受不到明安的气息，是因为明安服食了人血，短暂的失去了与母亲的心灵联系。
上古海卷禁忌记载:鲛人出生带尾，幼崽满一年饮人血半匙，方可化人腿。此后，终身不会再现鱼尾。除去寿命神力，与常人无异。
初遇她时，的确是带着利益相见，别有所图。
他的父亲，乌国的先皇，因贪图鲛人神力，派他打入其中。而他为了太子之位，也乐意为之。
哪知后来假戏真做，他再也无法自拔她的笑容。而先皇步步紧逼，要他尽早动手，哪怕一再拖延，也没能挽救的了她鲛人一族。
乱战之中，他分离了她们母子，将儿子明安隐去身份，藏在深宫之中，不被世人知晓，只留几个心腹来将儿子养大。
费劲心思，才险险地保住了她们母子的性命。
人心险恶，为了让自己的妻儿能够继续安全的活下去，乌苏只能收起了所有的温柔，假装荒淫，将明月关起冷落，以明安性命胁迫她为乌国祈福。
一切本是假做，却因未曾商量，又因世事弄人，让明月确信，所有冷漠绝情都是事实，所有柔情都是假意。
今日，明安年岁刚好满上一年，本已饮下人血，幻化人腿，可以假借其他妃子名下，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中。
却因血浓于水，不肯苟活。
纵夏夜风凉，乌苏也没能被冷风吹醒，而是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下，苦笑至疯癫。
皇贵妃玉奴不忍他这样痴傻，转身对刚刚手刃了明月的那位禁卫军苦苦哀求，“你一定有办法救王上的对吧，卡索？”
卡索微微一愣，缓缓地摘下头盔，抬起了玉奴的下巴，想问她为何那个男人痴傻，不爱你，你还不肯离开他回到我的身边？
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乌苏发疯是因为心伤，小皇子死前流了不少的眼泪，皆化成了鲛珠，把珠子拿去磨粉入酒喂服可解他心愁，如此便可痊愈。”
玉奴听后欣喜，忙挥挥手吩咐下人去办，丝毫没发现身后的卡索眼神失望，将指尖触向了手中银刃最锋利的刀面。
刀入肌肤，还未来得及滴血，卡索就在夏风中化成光点消散了。
银刀“咣当”落地，玉奴闻声回头，却未见卡索，“奇怪，人去哪了？”
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并未顾及在意。只是接过侍女手中的玉碗，欣喜的将酒喂进乌苏的口中。
“咳咳～”
方法果然管用，乌苏不过才喝下一小口，神志便清醒大半，只是眼神还是有些迷离慌乱。
在他的视线落到那几位心腹宫人的身上以及他们怀着抱着的婴孩时，他大惊跳起，忙来到他们身边用袖子轻轻地盖住了襁褓。
随后开口训斥，“本王不是说了吗，没我的命令，不得私自将小皇子带出深宫，你们这般大胆，是想要了明安的命吗？”
宫人们：“…………”
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宫人们又后退再拜，“王上节哀。”
乌苏：“？”
宫人的话对乌苏来说有些奇怪，察觉到怀中的孩儿安静的过分，乌苏有些心慌，忙掀起袖面查看，发现明安早已没了气息。
乌苏愣住了，眼神也突然呆滞，就那么抱着明安一定也不动的坐在地上。
眼力好的人能看得出来，乌苏这是又疯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又胡乱给乌苏灌了一碗加了鲛珠粉的酒下去，可结果，却差的与之前几乎无异。
乌苏从涣散的眼神中醒过来，看着怀中的明安吓了一大跳，转身训斥那几位宫人，“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们竟敢私自将小皇子带出，是想要他死吗？”
宫人：“…………”
宫人们看着气急败坏的乌苏，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再次劝他节哀。
而乌苏这一次却早一步的发现了怀中的明安没了声息，再次疯了……
那一夜，所几乎有的宫人都被派遣查阅鲛人大战时收回来的古籍，找了将近小三天，才找到这样一句话：上古有鱼，其名为鲛，鲛之泪，可化珠，磨粉入酒，可解心愁，却不解心头。
也就是找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他们才明白，乌国的皇帝，是彻底的疯了。
不过小半个月，帝陨。
乌国无主，慌乱半年，被他国强占略土，失去国号。
玉奴因失去卡索帮助，被敌军俘虏后赐给王侯，沦为妾室。
受虏前，她身边跟着的小丫鬟告诉她，乌皇疯癫的那个晚上，亲眼看见卡索在她身后自行弃命。
“为何？”
不知。
想起卡索在欺骗明月后对自己说过的话，玉奴微微叹了一口气，“本宫，或许懂了。”
他说：“死罪苦，活罪难熬。”
更何况，是像他这样一个死罪与活罪皆有之人呢。
或许，也少有人知道，鲛人向来都是有尾无腿的，尽管有着喝人血这种简单的方法就可以长出人腿，但几乎没有鲛人愿意去尝试。
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每年鲛人族长都会给新的小鲛人说上这样一段恐怖的话，“长出人腿之后我们对爱的渴望就会变得加倍，上岸后如果你遇见了心爱的人，会爱到无法自拔，甚至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寿命，像泡沫一样轻易的消失……”
“可是母亲，爱上一个人，就算为他变成泡沫又有什么关系呢？”幼年的明月趴在族长的怀里，怯怯的问着。
而在小鲛人群这么问的，除去明月，还有一只叫卡索的小鲛人。
这两个身份地位相差巨大的两只鲛人，一生中有很多相同之处，比如都为了自己心爱之人饮血化腿。
又比如，都曾为了所爱之人，变成光点，像泡沫一样脆弱的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