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严冬,一阵阵寒风扑面而来,如同一把匕首。人们总是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一点寒风从衣帽的缝隙当中钻了进去,仿佛稍有不慎,下一秒就被寒风刮到皮开肉绽。
道路上人烟稀少,就连车辆开起来也是慢吞吞的。因为前一天刚下过一场漫天大雪,地面上的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而环卫工人正在地上大范围地撒着盐粒。这忙碌的身影,为冷清的街道增添了一丝热闹。
春节临近,路边高高挂起一串串红色灯笼,就连街灯也被装饰上彩色的霓虹灯,花花绿绿的显得分外鲜艳。
冬天的天色总是黑得很早,方才天边还是一片火烧云,一转眼的工夫就被漆黑的夜晚所替代。
这时一名白净瘦弱的男生,骑着自行车突然出现,一路疾驰,沿着街边前往尽头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豆腐店。
小伙子刚一撩起厚重的门帘,老板娘就注意到了他。
“小凡呐,来了。”
“詹姨,来一块儿。”
“多少,老样子?”
“对,要边上”小凡点点头。
詹姨手中拿着小弯刀,轻轻一划,左手一翻,将一大块白豆腐放在称上。
“四块三,给四块得了。”
正在小凡掏零钱的时候,老板娘继续开口说道:“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爷爷过来,都换成你买了,怎么,生病了?”
小凡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最近天气突然转凉,他感冒了,一直没好,胃病又厉害了,正在家里养着呢。”
丁凡的爷爷最近胃病又犯了,吃不得一点油腻的食物,所以进食不顺有些浑身乏力。丁凡就想着买一块他最爱吃的豆腐来做些清淡的食物。
“哎呦,这年纪大了确实小病就能拖好久,不行就去医院看看。”
小凡将四张纸票放到柜台前的铁盒盒里,提起豆腐正打算离开。可老板娘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问道:“凡子,今年高三了吧,准备考哪呀?”
小凡半个身子已经踏出门外,听到詹姨继续发问,只好退回到屋内。恍惚间隔着塑料门帘看到一个人影在不远处闪过。
“想考师范,将来当老师。”
詹姨听到“师范”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可是眼中闪烁的光转瞬就暗了下去。
“考师范好呀,当老师最好了,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呀!”
詹姨文化程度不高,脑海中只能搜刮出有限的词汇来表明自己对这个职业光明前途的美好期待。她嘴里唠唠叨叨,眼眸低垂,退回到椅子旁缓缓坐下。
“我们家小硕想考师范,不过我还是想他考政法。”
詹姨全名詹桂云,有一个儿子,名叫张硕,还在上初中。这个苦命的女人,年纪轻轻丈夫就去世了。早些年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靠打零工和干杂活来为继生活,起初还只是骑着一辆三轮车流动着卖豆腐,后来正巧遇到这家豆腐店转让,也就顺势盘了下来。如今算一算,她在石塘街的这家豆腐店已经开了十年之久了。因为手艺好,方圆几里的街坊邻居都喜欢特意赶来买她的豆腐。
丁凡点了点头。
“我看小硕将来可以当律师,也可以进入司法系统啥的,挺好的。”
话音刚落,厚重的棉门帘被从外面掀起。这个小店又来客人了?只见从外面窜回来一个同样清瘦但皮肤黝黑的少年,差点撞到站在门口的丁凡。男孩比丁凡还要矮上半头,一个急刹停住了。他整个人大汗淋漓,怀里还抱着刚刚滚完的篮球,蹭得胸口的衣服脏兮兮的。
詹桂云眯着眼睛正打量着男孩的衣服并示意男孩走近一点。而男孩则抱着篮球遮挡着胸口,眼神正四处躲闪,猛地一个箭步窜进了里屋,嘴里面大声喊着“老妈饶命!”
詹桂云反应也快,抬起腿给了张硕屁股一脚。“你这个臭小子,出去一趟又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这回你自己洗!”
张硕在里屋迅速换上一件干净的灰色毛衣,急匆匆跑到外厅,一下子胳膊搭在丁凡的脖子上,丁凡虽然比张硕还要高上半头,但猛地一个趔趄,这突然的冲击力差点让他摔了个跟头。
“凡哥,这几天怎么没见到你。”张硕讨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近没时间,等回头闲下来放松的时候,我来找你。”丁凡淡淡地说道。
张硕见丁凡的态度没有往日的强烈,只当他是因为一连几天的忙碌,丢了精气神,便抓着丁凡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丁凡点了点头,突然听到外面几声响动,透着窗户玻璃向外望去。
詹桂云早就看出丁凡情绪的低落,趁着丁凡向外望的时候,用眼神示意张硕一会儿送丁凡,顺便也能套套这位大学霸的近乎。
看着看着,突然丁凡眼神一凛,掀开门帘就冲了出去。张硕一看丁凡神色匆匆,也赶忙跟了出去。只见门外斜对面的自行车倒成了一片,而丁凡的车子正好被几辆车子叠罗汉似的压在了下面。
“哥,今天风可大了,你看把这车子刮的。”
两人飞奔过去,到了车子跟前,丁凡才发现自行车早已经被扎破了轮胎,前后两个轮子瘪瘪的,根本上不了路。
“凡哥,这是谁干的?”张硕一脸惊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自行车。那自行车瘫软在地上······就像一颗枯萎的小树,前后干瘪的车轮正在无声地倾吐着最大的恶意。丁凡看着车轮子,眼睛瞪得极大,他猛地抬起头向四周张望。
“这个点了,高师傅的修车棚估计已经收摊了,这车子我今天是带不走了。”丁凡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小硕,车子先放你那里吧,我明天过来送去修理。”
张硕点着头,鼓弄着腮帮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诅咒着扎轮胎的人不得好死,一边追问着丁凡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虽是好心,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丁凡已经强势压制住了怒火,还在忙不迭地追问。
丁凡厉声说道:“别再问了,这条街上的混混这么多,我哪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张硕被丁凡突然的怒气吓了一跳,顿时瞠目结舌。转瞬丁凡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火。“我刚才可能在气头上,这也没有监控,也找不到是谁干的,算了。”
回到店里,詹桂云得知情况后,非得让丁凡骑着店里的车子离开,被丁凡拒绝了。在跟詹姨打过招呼后,丁凡拎着豆腐,走出小店,逆着灯光一个人消失在昏暗的街道里。
丁凡走后,詹桂云回到里屋仔细地询问了细节,她告诉张硕以后减少和丁凡的来往。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丁凡是一个本分且老实的孩子,这街上的人鱼龙混杂,如今得罪了谁也不知道,避免惹祸上身才是,毕竟她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男孩脚步飞快地向家的方向前进,几近漆黑的街道安静得很,高亮的灯光也只是照到一小部分区域。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所以脚步愈发踱得迅速,踩在雪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奇怪声响。道路两旁的灯笼被大风吹得东摇西晃,不时发生激烈的碰撞。慢慢地,丁凡沉重的脚步声与心跳的节奏逐渐趋于一致。
而此时此刻,一双眼睛正在角落里紧紧盯着男孩的背影。
“喂,沛哥啊,他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