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江北岸的丹琅大将宋廉隔江观望了会猎城外琥国大营所发生的这一戏剧性的大战,连山对会猎城铁桶一般的围困因为琥国内部的分化内讧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琥国老臣与大乾公子嵩结成的新联盟。
身材高瘦的宋廉瞪着鹰眼在叠翠山上看了大半夜,直到东方泛白。
通过潜入琥国的间谍以及斥候的回报,宋廉已经知道琥成侯被弑的消息。面对琥国老臣崇相卿和大乾公子嵩刚刚结成的弱小联盟,趁其局势未稳,宋廉决定要立刻跨过饮马江,将其击溃,生擒公子嵩,完成丹琅上将军炎天吞并大乾的重要一步。
宋廉风火火回到中军主帐,便立刻召集诸将议事。
宋廉因一夜未睡,双眼发红,看着手下众将说道:“据潜入琥国的细作回报,琥国局势突变,琥成侯被大夫子擎和楚湘子所弑,此二人平分琥国已成定局,分国的最大障碍公子酉现已被其囚禁。”
宋廉指着案上摊开的作战地图,手指的尽头是会猎城,“相信诸位昨夜都看到了,局势有了一些变化,琥国老将崇相卿保着公主会同大乾公子嵩击溃了连山大军,生擒了楚湘子。”
“现在,崇相卿和公子嵩在压力下结成联盟,向北凭饮马江之险对抗我军,向南则与琥国叛臣连山对峙。”
宋廉又移了一下手指,指向地图上连山的位置,接着道:“连山要的是崇相卿和公主以完成他现在的主子子擎和楚湘子命令,他势必会组织再度攻城,会猎城是危在旦夕,所以我们也要快速突破饮马江,杀入会猎城!”
宋廉拿起桌上的一封书信,接着喊道:“宋亮听令。”
一年轻武将回道:“末将在。”
宋廉:“你火速前往上将军炎天处,将此信交给他,请其遣使进入琥国,与琥国大夫子擎结盟,邀其与我大军配合,夹击会猎。”
“遵命!”
宋廉又对部将钱寿辉命令道:“钱寿辉,你火速督军加紧赶造和收罗渡江船只和木筏,趁敌军未稳,十日之内我要渡江攻城!”
随着追击连山的部队陆续赶回,崇相卿和崇伯虎重新整顿了人马,除去自己本部的崇家三千儿郎之外,又有二千余琥国军士转投崇相卿,可以说,崇相卿在墨非的帮助之下,一夜之间又重新汇集了五千人马。
久经沙场的老将崇相卿,因为公子酉尚在连山手中而心急如焚,但表面却异常镇静沉稳,他清楚的知道现在稳定军心比什么都重要。他首先命令崇伯虎带一千人马沿饮马江北岸据守,防止丹琅趁乱渡江。自己则自领四千人在会猎南门外扎营防范连山,崇季孝为前军主将。
公子嵩建议将崇仲义送入会猎城疗伤,崇相卿婉言谢绝了公子嵩的善意,自在军营中安排随军医工给崇仲虎疗伤,而公主琥珀自然坚持在崇相卿营中与将士同甘共苦。
会猎城守军对公子嵩安全归来报以欢声雷动,加上击败了连山大军,所以士气空前高涨。墨非没有与公子嵩一同进城,自带了所部五百人马在会猎城外扎营,只与崇相卿营寨相隔不到一里,算是互为犄角之势。
虽然困局稍解,但是更大的威胁还在后面,而公子嵩与崇相卿这对曾经的敌手要想充分融洽,好像还需要时间。
连山后退六十里安营,背靠拒虎关隘口结成阵势。
几乎同时,连山和崇相卿各派使者到对方营中谈判,商议以公子酉交换楚湘子之事。最后达成协议,三日后,双方各带五百骑兵,在两军中间地带交接,为了保证各自的人质安全,不得擅自毁约,另派重兵。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远近的景物蒙上了一层金黄色,平静的饮马江波光粼粼,一只孤傲的苍鹰在空中打着盘旋,突然猛地俯冲下来,又拔地而起。
墨非懒洋洋的躺在简易的宿营地外面的一块斜坡上,那正好对着火红的夕阳。他躺在那一动不动,仰面瞄着那只鹰若有所思,年轻而英俊的脸终于被他洗的干干净净,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儒雅之气。
在他左侧大约一百步的地方,犀牛和李射正在为什么事情争论,犀牛嚣张的大嗓门让他的声音传的老远,黝黑的大脸与李射坚毅高傲的俊脸形成一种明显的对比,身后是神卫营和神射营面面相觑的士兵们。
争论的内容大概是什么骑兵战术之类的话题,李射自认从小经过严格而残酷的骑兵训练,并且身经百战,当然有理由鄙夷步兵头出身的犀牛不懂装懂。
“以这些年我和列国交战的胜利次数看,”李射扬着脸,意图压倒犀牛,“轻骑兵具有行动迅捷,机动灵活这个优势,而且方便协调调动,临阵可以轻易牵动敌军。”
李射又拍了拍身后的玄机连弩,轻蔑的笑道:“再配上强弓硬弩,敌人往往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犀牛嘴一撇,“切,那是他们太脓包,你没碰到我,碰到我你早完了。”犀牛自从战阵上斩了楚天,在公子嵩的铁甲骑兵心中都快成了英雄了,趾高气昂,更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李射一天到晚牛气冲天的样子。
“看看我这大乾的铁甲骑兵,结成密集阵形,一次冲击就把你打垮了,用的着灵活调配么,要的就是这种猛劲!”犀牛说着一拳将身旁一块土坷垃打得粉碎,扬起的灰尘溅了李射一身,李射猛推了他一把,犀牛反拳相击,李射和犀牛的兵立刻吵吵嚷嚷互相推搡,马上要扭打到一起。
“哎——”一个熟悉到了经典的长音想起,“那两个家伙,刚吃饱就打架,吵死了!”墨非歪扭着身子站起,十分懒散的走过来,精致儒雅的面容将正准备群殴的人们吓了一跳。
“呵呵呵……”犀牛马上忘了与李射的冲突,他觉得看墨非这个样子很好笑,“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这样不好,像李射这个小白脸,挺俊的人,非…..”他停了下来,因为远处传来轰轰的马蹄声,是崇相卿扎营的方向。
“找人看看,”墨非眯着眼睛,双手叉腰,“崇相卿在做什么,都酉时了,不准备吃饭,睡觉休息,要演练阵法啊?”
他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喃喃道:“是不是老糊涂了,把日落看成了日出。”
“那老家伙,”犀牛笑道,“现在有了自己的人马,威风抖的,和大马猴子似的,哪像我们刚救他那阵儿,像个奴才。”
“哪像你,”墨非打了他一下,“崇相卿一直很沉稳矜持,从没像个奴才!”
“墨将军,”李射看了墨非一眼,似乎有点不太适应墨非年轻英俊的一面,“崇相卿派了使者与连山交涉,拿楚湘子和公子酉交换,就定在明日辰时三刻。”
墨非点点头,沉吟道:“这个我知道,不是约定好轻骑简从么,调动这么大队人马,看样子要提前布置,免得连山知晓。”
李射:“怕是连山也在这么干呢。”
“管他呢,”犀牛神情有些不忿,“崇老头这次自己单干了,根本没有和我们商议,你还操什么心,他连公子嵩都没有当回事儿,还结什么盟约。”自从公子嵩将剩余的亲卫铁甲骑兵交付给他之后,犀牛对公子嵩好感度直线飙升。
墨非没有理他的茬,继续对李射说道:“交接地点在会猎和拒虎关隘口中间地带,那里地形复杂的很。”
李射道:“想必崇相卿是想一旦将公子酉换回,就将对连山实施一次冲击。另外提前布置大队人马,也是防止连山的异动啊。”
墨非悠悠的说道:“料敌先机,未雨绸缪,这老家伙用兵很老辣么。可是……怕没这么简单。”他有点忧心忡忡。
这时,路上尘土飞扬,老远跑来一骑,飞快的来到墨非跟前,一人灵巧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正是腿伤初愈后的猴子!
猴子是墨非老早派出监视崇相卿大营的斥候之一,这么急着赶来,定是有要事回报。
猴子笑嘻嘻的冲着犀牛喊了一声,“犀牛哥!”后者很低沉的应了一声。
墨非看着猴子,问道:“怎么样?猴子。”
猴子:“墨将军,如你所料,崇相卿调动一千人准备埋伏在交接点北侧一里左右的树林中,今晚出发,预计子时到达,提前伪装好,免得连山老贼发现。”
猴子又压低了声音:“崇相卿偷偷从江边将崇伯虎调了回来带队。另外,他又派了一只精锐的百人斥候小队,准备直接插入交接点侦测设伏,现在已经出发了。”
犀牛吸了口气,叹道:“这个老家伙,想得真周到!”
猴子又道:“好像琥国公主也去了。”
“啊?”墨非吓了一跳,“崇相卿怎么敢冒这个险,公主要是不测,他满盘皆输了!”
“崇相卿好像不知道,”猴子看样子知道不少,“我藏在他营外的树上,看见那个公主穿着骑兵的轻甲偷偷跑出来,骑上马追斥候队去了,那马是她早藏在树林中的。”
“哈哈,有意思,”犀牛乐了,“老家伙这次和连山是一次豪赌啊,连家底都押上了还不知道。”
墨非沉吟了一下说道:“崇相卿这次有点刚愎自用!”
李射说道:“这次人质的交换,他应该寻求我们的帮助的。”
墨非开始看着落日,火红的夕阳照着他的脸、他的眼,他眼中似乎有火焰在跳动。
他突然跳了起来,出其不意的在犀牛头上敲了一下,趁着犀牛没有反应过来,哈哈怪笑着向营中跑去,扬着双臂,像刚刚在空中翱翔的苍鹰。
很快营中就响起他的呼喊声,“胖子,立刻做饭,盗魁、鲸广,赶紧帮忙,各营将士,吃过饭马上休息,睡个好觉!”
墨非似乎已经飞进了帐篷,但声音继续传出,“盗魁、鲸广,看你们今天菜做得怎么样,好得话,今天就解除惩罚,可以归队了。”可以想象,盗魁和鲸广必定老泪纵横,感谢上苍对自己不薄,墨非终于发了善心。
“这什么领军主将啊,”犀牛摸着被墨非打痛脑袋嘟囔着,“一惊一乍!”
“神秘莫测!”李射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