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墨非等人便围坐在公子嵩身边商议对敌之策。小七则带着铁甲军行护卫之职,其他的人在营内休息。
“报——”一名李射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游骑打马飞奔而回,急切切的大喊。
“讲!”墨非头也没抬,他正低头看着由公子嵩随身携带的会猎城地形图。那图绘在绢上,山川河流,城池村庄,兵塞关隘一应俱全,绘制之细心,很下了一番功夫,正是公子嵩的手笔。
“回公子、将军,”那人行了一礼,“琥国大将连山调齐兵马,封锁会猎西门,重新合围了。”
“有攻城迹象么?”墨非问道。他最担心西门,因为西门防护大有缺陷,而且公子嵩出城决战被墨非救出后无法回城,连山若是硬攻,城兵怕是防守不住。
“禀报将军,琥国兵马昨日大败,似乎正在修整,未见攻城迹象。”那人回道。见墨非挥了挥手,李射对那人说道:“下去休息吧。”
“昨日敌军大败,亏吃在疏忽大意,这次必然严加防范,再要偷袭,恐怕难以取胜。”墨非对公子嵩说道,公子嵩点点头。
“报——”又一名斥候回报。
“禀告公子、墨将军,丹琅大军已至饮马江北岸,正安营扎寨,沿江布阵,看来不日就要渡江!”
“终于来了!知道了,下去休息吧。”墨非说道。
前有琥国大军围困城池,后有丹琅铁骑隔江相逼,墨非这支队伍被夹在中间,形势非常严峻。一时间空气似乎凝结了,气氛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墨非环视一周,最后看了看公子嵩,后者照旧对着墨非点点头,他对墨非的信赖感似乎由来已久。
“大家都说说吧,分析一下,拿出一个计策来。”墨非看着大家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啥计策啊,杀呗!”犀牛觉得很简单,“冲开连山大营,进入会猎城,守城拒敌,击溃他!”他大手一挥,很有气势。
“我们现在有五百人,你觉得能击溃连山两万之众?”李射可不像犀牛那么简单,“况且丹琅大军正在北岸列阵,就是希望我们和琥国两败俱伤。”
“是啊,”说话的是军师周尊礼,自从上次向墨非提出抗议后,周尊礼就时刻注意墨非的动向,所以当早晨墨非招呼众将议事的时候,他及时的挤了进来。他可不想当摆设,他要做的是即在其位,又谋其政,最好多谋其政。
“我本来担心的是,丹琅大军坐山观虎斗,从背后刺我们一刀。”周尊礼有些头脑,“但我现在仔细想,局面可能不是这样......”
“咦?摆设军师,你倒说说有什么不同?”墨非对周尊礼要有惊人言论并不意外,否则干吗巴巴地大清早挤过来,又不是会餐。
周尊礼吭哧了半天,晃了半天脑袋,叹了口气,“太乱了,我说不清楚。”在场的武将立刻嘘了一声,差点就冲他竖起中指了。
“您歇息吧,军师大爷!”墨非把周尊礼推到一边,摆出了十足的精神,吐气扬声,“局势已然明朗,会猎城可暂保无虞!”
这绝对是惊人之语!看来墨非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吓了大家一跳,公子嵩本来是正襟危坐,闻听此言,立刻向前倾身,头大大靠近了周围的武将,明显拉低了贵胄公子和草莽英雄的距离。
李射虎目圆睁,心道墨非胡说八道。盗魁闻听则大嘴一撇,“切”了一声,心中暗骂墨非又来蒙骗。犀牛报以嘲弄,“你保的啊?!”
墨非眯着眼睛,晃着身子点着头,看着这些人的反应。
“墨将军请讲,”还是公子嵩最关心会猎的安危,“会猎如何就保住了啊?”
“公子请看,”墨非取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直线,“这是饮马江。”
“这是会猎城,”他分别在那道直线两侧各画了一个四方块,下方画了一个三角,并指着“饮马江”南岸的方块说。
“那北岸的方块就是翠巍山了,也就是丹琅大军所在位置。这个三角是我们所在的位置,这个圈是围困会猎城的琥国大军。”他又在“会猎城”外围加了一个圈。
“你别画了,快讲吧!”盗魁有点不耐烦,他可看不懂这些条条块块。
“也就是说,在小小的会猎城一带,现在会聚了三家诸侯的兵力,而且被分割成了四块。”墨非这个简易的图一划,势力对比简单明了。
“哎呀,这么一说,我立刻清晰了,局势很微妙,”周尊礼摇头晃脑,侃侃而谈,“昨日琥国急于大举攻城,就是想抢在丹琅大军到达饮马江北岸之前进城,现在事与愿违,被我们击溃了他们的攻城计划。”
“嗯,不错。丹琅既已在北岸列阵,琥国就不敢贸然攻城,若要攻城,丹琅极有可能跨江击垮琥国大军。”墨非点点头,又画了一个箭头从“饮马江”北岸指向“会猎城”外围的圆圈。
“我们也可以突袭琥军。”李射拍了一下手,他豁然开朗。
“琥国在没有摸清丹琅大军意图之前,绝对不会贸然行动。”公子嵩有点喜不自胜,力量对比暂时均衡,这让他心情开朗了很多。
“琥国大军现在最有可能的部署,”墨非指了指图上的饮马江南岸,“就是在南岸列阵,以防御丹琅大军突然进犯。攻城?哼哼,还早得很呢。”
“嗯,不错,”公子嵩点点头,心道果然没有看错人,“中肯贴切!”
犀牛这会儿都看明白了,心里暗暗吃惊,妈的,冒牌的黑羽骑校尉都这么利害,要是真货还不一统天下,洪福永享了。
盗魁脑中基本变成了浆糊,“快说,怎么就不攻城了,怎么就保住了,琥国人要回家了?!”
“你蹲树林设埋伏蹲傻了?”犀牛不放过打击盗魁的任何机会,“明天再议事你就别来了,山寨里这个书生都比你强多了,你还讲学呢,越讲越傻!”
盗魁这下又郁闷了,心道墨非说的确实很深奥,可是犀牛这个傻子都懂了,自己还不明白,难道真像犀牛说的,自己昨天在树林里蹲傻了。
公子嵩可不管盗魁傻不傻,站了起来对着墨非施礼,恭敬的说道:“将军分析真是一语中的,清晰高妙,让我茅塞顿开,大乾有将军,真是复兴有望!”墨非则站起身来回礼,推推搡搡,繁文缛节,难以尽述……
这时猴子匆匆跑了过来,对着犀牛说山脚树林边有人正在厮杀,看装束可都是琥国武士,犀牛大感好奇,跟着猴子就去了。公子嵩对着墨非说了句我们也去看看,便转身前行。墨非灵光一闪,拉上李射跟了上去。
周尊礼本来参加了一次军事会议,正在兴头上,忽然之间人走得干干净净,颇为失落。看看墨非走在最后,正在思索着什么,便快步赶上。
“哎,墨将军,”周尊礼想要一个肯定,“今天议事,我对战况辨析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脉络跟您基本一致,这个军师不是什么废物摆设了吧?”年轻人,总想急着表现自己。
“嗯——”墨非拉了一个长音,这让周尊礼感觉有点不妙,“辨析很中肯,你现在不是什么废物摆设了,军师!”
“是么!”周尊礼觉得终于可以有面子了。
“是啊!”墨非翻了一个白眼,“你现在当然不是废物摆设了,你是个华丽的、有用的摆设!”
“还是摆设?”周尊礼很沮丧,没有摆脱摆设的命运。
“但这不同,”墨非很显然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团,心情大好,就变得很有耐心,“比如花瓶,是没什么大用途的纯摆设,而制作精美的茶壶则不同,既可以泡茶装水,又能装点摆设,这就是有用的摆设。你现在就是那把茶壶,多好啊!茶壶军师。”
我是茶壶!周尊礼终于再一次心里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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