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山白神殿外，玄音大长老和四位门主皆盘膝坐于白枫大门之前。
今日凌晨，朝霞还未染红天际，在白神殿中闭关的凌圣天尊就出现了从紫气中阶向玄紫真气突破的征兆。
一刻之前，白神殿上空突然凝聚出一团绚烂的紫色光波，波动形成了硕大的漩涡，随着风云滚动。
这些紫色光波是每一个进阶玄紫真气时，上天送给修道者的奖励，也预示着凌圣天尊的修为今日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轰——”白枫木制成的拱门间隙中四散出无数紫色的雾气，这并非寻常的紫色，而是一种沉淀了岁月凝练而成的沉静色泽。
就宛若驱使这片紫气的主人，天威赫赫，俾倪天下。
“若不是传承灵蛊的诅咒，天尊大人练成玄紫真气早该位列仙班，成为大罗金仙。”玄音大长老一片惋惜。
忍凝门主长睫微垂，嘴角戳着看破红尘的浅笑：“天上有九九八十一条天规，哪有地上逍遥。”
“说得对，若非远古之物降世，世上无人再能与天尊大人相抗衡，就算铲平魔君的百万魔军也只是时间问题。我天灵终于能替天行道，将魔域夷为平地，以祭奠死于魔爪之下的亡魂。”玄音大长老激动起来。
“别想得太美，玄紫真气一成，天尊大人很快就能想起过去的一切。他会如何抉择，还是未知数。”忍凝门主的口气带着三分唏嘘，七分寻味。
“休得胡言，天尊就算恢复记忆，也不会为了一个妖女牺牲天下苍生。”玄音大长老低声喝道。
忍凝门主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没有体会过爱恨的人永远都不知道爱恨可以把人折磨到何种程度。
酒肆中，沐千雪突然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沮丧和空虚。
一滴泪穿过她的睫毛落入酒杯。
幽珑不敢说话，方才划空而过的那道尸魔之气，无疑就是鬩乱发出的。
这股魔气比一个时辰前，鬩乱散发出的魔气高出数倍，其中还夹杂着深厚的尸鬼之气。
沐千雪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胸口空荡荡的感觉就是契约终止时才会出现的失落感。
她和无名之间的契约，以噬魂魔刀为媒介，以一方生命终止为期限。
唯有她或者无名之中一人死亡或者消失，契约才会消失。
鬩乱吸收了无名，而眼前这个无事献殷勤的幽珑毫无疑问也参与了这场阴谋。
好一个调虎离山，敢伤她的人，就要付出双倍的代价！
沐千雪出掌毫不迟疑，饶是幽珑已经做出防备，她在与愤怒中的沐千雪对掌也被震断了手骨，被击飞之时更是气血攻心，导致她体内的安定不久的三股气焰又混乱四窜。
“你不配做天灵天后！”沐千雪满眼杀意，金色的瞳仁紧收的像一根针，盯的幽珑连滚带爬不断后退。
“别杀我，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师娘！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求求你！”幽珑在沐千雪盛怒的龙威之下，吓得瑟瑟发抖。
她体内的妖魔之气磨灭了她原本的傲骨，妖魔与生俱来就服从强者，屈膝求饶在妖魔两族之中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沐千雪的心跳停顿了一拍，脑海中闪现出那个她竭尽全力想要埋葬，却犹如梦魇对她死缠不休的天青色人影。
那个人不食人间烟火，那个人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那个人点启了她封闭的五识，那个人传授她无上道法。
沐千雪仿若被掏空的胸口被另一种更痛更冰冷的情绪填满，那个对她百般爱护的男人也差点杀了她。
“就算杀了你，我也不欠他什么！”沐千雪生出金色龙鳞的五爪牢牢钳住幽珑惨白的下颌。
带着弯钩的指甲嵌入幽珑脸上的皮肉，沐千雪如果想，瞬息就能把幽珑的脑袋从她的脖子上拧下来。
沐千雪已经不再顾虑变化金龙是否会吓到镇上的百姓，身形一抖，一条十丈长短的五爪金龙就出现在酒肆之中。
化作金龙之后，沐千雪仰脖长啸，震耳欲聋的龙啸震彻了十万八千里，也将龙爪之下的幽珑震昏。
旦夕之间，龙爪离开了幽珑的脖子，她无法下手，那个本该让她憎恨的男人，只用记忆中的剪影就阻止了她。
金龙冲坡屋顶腾云而出，沐千雪不再回头。
“不，我不能想他，我已经有更重要的人！”
白神殿内，灵神天尊已经成功进阶至玄紫真气，天空中漂浮着的紫气正迅速涌入他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龙啸仿若排山倒海之势，沐千雪所在的方圆十万八千里之内都能清楚听见。
龙啸所致，所有生灵都被不自禁的瑟瑟发抖，趴在原地不敢动弹。
就连人类也全都匍匐在地，恭敬膜拜，目睹这千年也难得一见的奇观。
凌圣天尊也感受到了龙啸的震动，并且他可以清楚分辨出龙啸是谁发出的，和龙啸中包含的愤怒。
沐千雪摘下面纱那一刻的场景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面纱下的脸孔美丽不可方物，可他怎么会看一眼胸口就会出现撕心般的疼痛。
他一定不会想到，进阶玄紫真气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向天灵宣布这件喜讯，也不是去魔域讨伐魔君，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那个只有几面之缘，却无论如何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女人。
白神殿殿门开启，充满灵气的紫气四溢，玄音大长老和四位门主都迎了上。
但他们都没有见到凌圣天尊的仙容，之间人影一闪，凌圣已然伸出百里之外。
“天尊大人您要去哪？”玄音大长老恐慌追问。
忍凝门主拦住她，“你追也追不上，天尊的心思你也猜不明白。”
凌圣一路狂掠，片刻就循着龙气追到了酒肆。
酒肆在龙尾的扫击之下，二楼以上几乎变成废墟，幽珑虚弱的倒在残垣断壁之中，满面鲜血，呼吸孱弱。
她能感到体内的三股气焰正斗的不相上下，猛烈的冲击就快要撑破她的奇经八脉。
魔君不会再施法救她，幽珑不甘心的在废墟中挣扎。
“我不甘心，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她紧紧攥着拳头，咬着下唇，努力拖动着身体。
布满灰尘的房间里，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充满灵气的气息。
幽珑的濒临绝望的心重新找到了希望，她找到了那片清香的源头。
这是沐千雪化身金龙之后留下的龙涎香，也就是龙在发出龙啸的时候留下的唾液。
龙涎香是增强灵气的圣品，世间罕见。
地上的龙涎香已经占满了碎石和灰尘，幽珑还是开心不已，贪婪的舔舐着，恨不得把地面上每一滴龙涎香都舔干净。
她的身体也随着龙涎香的吸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她体内互掐的三股气焰因为感应到龙涎香而暂时平静，且围绕着她的奇经八脉匀速流转。
机缘巧合之下，幽珑竟然突破了她一直到达不了的瓶颈，进阶为紫气中阶。
断掉的手骨也在灵气运转之下快速愈合，全身的肌肤宛若初生，本就姣好的容貌更加明亮动人。
“怎么是你？”凌圣到达酒肆的时候，幽珑恰好进阶完毕，处于兴奋雀跃之中。
她快步向凌圣走进，眼波流转已然编出了一套假话：“方才金龙天尊和魔君在此大打出手，妾身无辜受到连累。幸得龙涎香，不仅没有受伤，还突破了紫气中阶。咦？夫君的灵气愈发精纯，莫非也突破枷锁，进阶至玄紫真气！这真是双喜临门，我天灵福泽深厚，日后势不可挡！”
幽珑原以为凌圣多少都会为她进阶而感到高兴，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凌圣的夸赞，不仅有些焦躁。
“夫君，你不高兴吗？”
凌圣感受着龙涎香残留的气味，脑海中沐千雪不沾凡尘的脸孔让他更加痴狂，“她在哪？”
“夫君在说谁？”幽珑惊慌失措，连声音都颤抖了。
她知道剪忆术无法对施术者道行更高的人起作用，看凌圣天尊迷惑又急迫的模样，也许往昔的记忆就要被回想起来。
幽珑右手再度施展捡忆术，企图趁凌圣分身的时候再度加固封印。
为今之计，只有竭尽全力阻止男人的记忆恢复。
“金龙天尊，她在哪？”凌圣没有察觉他捏在幽珑肩膀上的手掌几乎失控，骨头被捏的“咔咔”作响。
在男人强悍的威逼之下，她竟被震慑的动弹不得，更加无法对男人下手，加固剪忆之术。
幽珑的肩膀很痛，心脏更像是被万箭穿心，不情愿的回答：“魔域。夫君您千万不能去，咱们大可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凌圣根本听不见幽珑的后半句，既然他魂牵梦绕的女人身在魔域，那她就算把魔域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个女人翻出来。
而就在距离二人百里之外的参天山顶，再也没有婚宴的喜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尽然有序的妖兵队伍。
沐千雪已经召集了八千妖兵，以龙鳞变换出数千把堪比寒铁的兵刃在妖兵手中闪烁出嗜血的锋芒。
写着“妖”字的军旗在冷冽的寒风中迎风招展，乌衣鸟们一圈圈在沐千雪脚下低空盘旋，像是一片即将落下血雨的乌云，场面极其凝重。
沐千雪仍保持着金龙真身，千妖裳系在龙颈幻化成泼墨色的披风，她脚踏祥云，不怒自威。
“小的们，举起你们的兵器，随我将魔域夷为平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