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往山顶进发的途中又听到了一个近代版的灵异故事,而且这个故事的影响绵延至今。
传说三百多年前,有一天,这里突然来了几十个外乡人,他们涌进了几乎与外界隔绝开来的村庄。
他们对村里人说老家那里遭了蝗灾,今年几乎颗粒无收,于是乡里许多人结伴出行,一路逃荒到了这里。
可是这几十个人貌似并非等闲的庄稼人,除了几个小孩子外,一律都是青壮年,看上去体魄强健,精神奕奕,不象一般逃荒乞讨的人那样灰头土脸、萎靡不堪的神貌。他们一路上随便找些农庄佃户、作坊店肆打个长、短工也不至于逃荒至此,他们不如说更象是躲灾避难的倒更让人信服。
但是村里人一向秉持传统的爱人助人的淳朴民风,不仅收容了他们在这里临时安顿落脚。还协助他们用木材瓦片草秸麻布很快搭建起了自己的窝棚。
但是过了没多久,他们又向村里人提出,希望能长住山上,在那里瞻仰神灵,修身养性。他们当中有些人拖家带口,想把家也搬到山上去。
经过一段时间来往,村里人看他们不是有恶意的歹人,经过商榷,最后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后来村里人上山,看到他们在山顶四周搭建的小小木屋,开辟出的一大片菜园,还意外地看到了一座新建成的样貌矮小却格局精巧的禅宗寺庙。
禅宗与道家宗旨本不相悖,宽宏大度的村里人也就没提出什么疑义。
不过让村民疑惑的是,这座寺庙里除了供奉着禅宗师祖的神位外,一个神龛前竟摆放着一块不规则的棱棱角角海碗大小的青黑色石头。这引起了一些村民的好奇。他们有的上山来特意进寺庙一睹这块顽石,那些异乡人虽然态度热情有加,但关于这块石头的奥秘却始终只字不露。
就这样,异乡人在山上一呆就是三十年,这里变成了两个村庄,山上一个,山下一个,两个村里的人并不常走动,山上的人除了下山采办,一般很少出山。
但是在这三十年里,山下的村庄里并非一池静水,其间又出现了一些令人称奇的事情。
这里长大的孩子忽然变得出奇的智慧超群,一个比一个灵睿,短短三十年间考中进士举人的学子比过去翻着番地上涨,靠读书出人头地走上仕途的人层出不穷,最让村里人感到莫大荣耀的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一个学子最后做上了当朝小皇帝的太傅。
村里人在惊喜连连的同时,也颇感奇异和蹊跷。这一些好似又被神仙暗中点了一道福咒一般。
有一天,一个村民一大早上山采草药,他上到山顶,正好遇到那群异乡人正在寺庙外做佛事。
令人吃惊的是,这个村民看到他们毕恭毕敬、虔诚拜谒的居然是那块青黑石头,它被摆放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高高的石头祭坛上面。前面排着三只紫铜色小香炉,正馨香燎绕。异乡人三叩九拜,嘴里呼着请天上的神明保佑之类的话语。
那个村民下山来在村里一说,村民们琢磨来琢磨去也不明就理。
直到不久后,一天深夜三更时分,整个村庄正在沉睡中,一户人家的门被敲响。原来是这家在县里做师丞的一个亲眷差人送来一封急笺,让村里人连夜上山,赶在天明前通知山上的那些外乡人马上逃离此地,拂晓前,县里将派一队兵丁前来剿捕他们。
村里人不明原委,但商量后,立马选派几个年青力壮腿脚利落的后生,他们提着走马灯赶往山顶。
当山上的人们得知这个消息后,虽然引起一阵骚动,却好似早已有心理准备一样,有一些青壮年开始扎头巾、打绑腿,有人情绪激昂地表示,等着清兵上山来一决雌雄。
这些外乡村民刚进村时,都是一身清朝子民的发型与装扮,自打进山隐遁后,其中一些人又慢慢改回了明朝遗民的服饰。眼下看来,他们却是有来头的。
几个上山的村民好心地规劝他们不要拿鸡蛋撞石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山上的这些人非常感激村里人这三十年来的厚待与仗义。最终他们听从了规劝,全部换上了清朝民服。为赶时间、行夜路方便,他们几乎什么东西都来不及带走。临下山前,他们中的一个头领去寺庙取出了那块青黑石头,把它交托村民保管。说是怕官兵来搜山毁掉这块天神之石。
村民们第一次听到了一点这块石头的来路。这是一块天石——从天上坠落下来。
那位头领说,当年他们和清军作战时,每有这块青石坐镇帐中,他们总能节节制胜。如今能躲过清兵的追剿平安无事地过了三十年,也是仗了这块天石的暗中神佑。
头领告诉村民,如果他们不再返回,就把它留在这个村庄。他坚定地认为这块神石可以更加庇护这片净土乐园福祉永保。
当这些外乡人匆匆下山离去没多久,一队官兵携带着兵器和火药闯进了村庄。他们找来村民上山开路,一路搜剿,每一处隐秘的林罅都不放过,最后来到最顶峰,从那座寺庙里搜出了明朝军队的物什、军服和一些反清复明之类的宣传册子,又从房前屋后毫不费力地挖出一堆冷兵器。
扫荡结束后,清兵用铁皮封掉了这座寺庙。
后来村民又进一步得知,这一群神秘的异乡人原是在明末朱三太子帐下秘密谋事,意在助朱三太子起事恢复大明朝。后来内部出现了分化,相当多的人觉得当前形势安定,可以从长计议,而这群异乡人态度坚定,决不允许丝毫的妥协。队伍里人心开始涣散不齐。他们决定另举大旗。就在他们策划举事的前一天,内部的一个奸细告了密。义事还没开始就失败了。这群外乡人在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连夜逃出了城,远走异地。离开军帐的时候,他们悄悄带走了军中用来坐镇的天石。他们住到这座道山上后,三十年来一直坚持习武,和外界民间反清复明的义士的联络没有间断。最近不知又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被县里的官兵查出了他们的身份与来历,连夜突袭。
当这里的村民们终于明白了这些异乡人的身世,同时另一个不解之谜似乎也水落石出了。他们从异乡人口中得知了那块天石的由来和神奇。难怪这群外乡人来之后的三十年里,村里除了依然保持了以往富足安康的太平生活,还才子辈出,频出官宦。他们认为很可能就是受了这块天石的福佑。
于是,村里人也和外乡人一样,把它当作神祇供奉起来。
这样又过去了几十年。一天,这里又来了几个远方云游来的道人,上山后本想在山上的观中落脚,最后却看中了山顶上那座被尘封的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寺庙,想另起炉灶。
一个大胆的道人扯开了铁皮封条。然后几个人把寺庙里里外外修整清洁了一番,改成了一座道观,供上了太上老君像。
山下的村民本有意把那块供放在宗祠里的神石物归原处,觉得放在观里原来那个神龛里才是合宜。而且也方便村民们祭拜。但又有些不放心。正在这时,又生出一些枝节。
在几十年前的那次剿捕行动过去几十年后,关于这个村庄里有一块神奇的石头的传闻,逐渐在七邻八乡传播开来。但是村外的人始终无缘一睹。这个传闻有一天传到了县城县太爷的耳朵里。
县太爷本是相信天道神运、沉迷星相命理之人。那个人才济济、无灾无祸的富庶村庄早已是远近闻名的一方翘楚。县太爷也颇觉得其中自有奥秘。现在那块神石又被传得刘乎其神,着实让他好奇不已。于是,县太爷委派了县丞和师爷前去村庄游说、交涉,希望村民能通融一下,将此神石暂借官府一用,并说此为造福乡里、保四方平安的行善之举,定会修造牌坊以颂功德。
村民们几百年来承天佑护,物质上的富裕也铸就出了高尚、博爱的精神境界。于是村民们最后从宗祠里取出神石交与了县官。
县太爷欣喜万分,把神石放在自家府第里,把玩观赏了好久。最后决定把它先摆放在县衙公堂上,以观其灵验。
说来也怪,这县太爷原本是个颇注重仪表而且细心谨慎之人,可是近日不知怎的,却屡屡在公堂上闹出小笑话。比如,忘记戴乌纱帽便走进公堂,要么就是反戴着乌纱帽一脸威严地坐在了公堂之上,引得堂下衙役们吃吃窃笑不已。县太爷还屡次三番把欲重重拍下以示堂威的惊堂木当成执刑的竹签给丢到了堂下。
县官一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好象脑袋是自己的,可是手却是别人的一样。这些疏忽县太爷过去是从未犯过的,而且自己还一再要求下属要言表审慎,以正堂威。现在这些反常举动让自己颇显狼狈和尴尬。
蹊跷之时,心思缜密的师爷说出了对那块天石的怀疑。县官不知所以,又把神石挪至府宅后院坐北朝南的尊位摆供。
可是家里又开始不太平了,县太爷那三房妻妾原本还能和睦相处,现在却天天为了一些鸡零狗碎的家庭琐事发生龃龉纠分,排着队在县太爷面前靠状。县太爷忙完公务,回到家也不得清闲,还要继续平息家里的纷争,为此头痛心烦不已。和僚属一谈及近来的诸多怪事,最后疑点又落到了那块神石上面。
县太爷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奇异之处来。大惑不解之余,思量再三,听从了僚属的劝谏,派人把神石又送还了村庄。
一送回神石,无论在公堂之上,还是在自家后院里,一切又复归如初。
发生在县太爷身上的怪事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村镇。这下,灵石又增添了一道神秘色彩,并不是任何地方任何人都能得到它的神佑。
于是,本村村民们对神石晚加敬畏,也不必再顾虑什么,和山顶道观里的道人们一协商,最后,天石终于又放回了一百多年前它最初的那个神龛里。
——一路跋涉,一路听着男导游讲述悠长的轶闻传说,远远的,峰顶已经遥遥在望了。而关于青石的故事,还未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