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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好好待她

秦妈妈斜靠在病床上,床头放着一本书,精神面貌还不错,她戴着头罩,因为化疗,估计她的一头华发早就不在了,但能够看出,她年轻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如现在的秦时雪。

秦时雪为我做了介绍后,秦妈妈没说什么话,只是用目光示意我坐,然后用那双长得和秦时雪极像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心虚。

病房的女护工拿着我们带来的海鲜到厨房忙活起来。秦妈妈住的是里外套间加厨房的家庭病房,房间设施很棒,宽大的阳台,在窗边就能看见蔚蓝色的大海,屋里能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涛声,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秦时雪打破沉默笑呵呵地说:“妈,你别这么盯着北村看哪,他脸皮薄,都不好意思了。”秦妈妈笑笑收回目光,然后她们母女就开始小声聊起来,我看到果篮里的苹果,就拿出两个削起来,以往我经常给赵伊静削苹果,所以我的刀功还是相当不错的,一会儿工夫,两个大苹果就被削得溜光水滑,而且长长薄薄的果皮也没有断。我把苹果递给了母女俩,秦妈妈又看了看我,这次她的目光是温和的。我说你们母女先聊着,我到楼下溜达溜达。

……

下楼走到楼后,我掏出手机,一看短信,并不是韩雪发来的,是两条垃圾短信。

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抽了一口烟,我恨恨地踩灭烟头,然后拨打她的手机,打了几次都被提示转入“联通小秘书台”,我脑子是有点乱,我在想,昨晚我和她那么做了,她会不会想不开?韩雪毕竟是个大姑娘呀!我的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我想了想,给她发出一条短信,“我今天临时到开发区办点事,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好好聊聊!”我想说要向你赔罪,但觉得说赔罪也不是那么回事,昨晚大家都喝了点酒,应该算是酒后激情了吧?好像我不是违背她的意愿吧!昨晚回家后就没怎么睡好,现在我的脑子混浆浆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我盯着手机,心说这丫头怎么关机了呢?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秦时雪的电话,“我妈怕你溜达丢了,上来吧,她想和你说说话。等会儿好开饭了。”“哦!”我答应了一声,知道是要过“政审关”了,心说这假扮男友的事,以后打死我也不会干了,那种硬着头皮被老人审视的感觉,可真是煎熬啊,太难熬了。而且你熬过了,你还是个赝品,又能怎么样呢?我稳定了一下心神,迈步上楼。

其实,事后我回味了一下——如果我不是一个冒牌的,而是秦时雪真正的男友,和未来岳母的首次见面,这应该算是比较成功的。我心里打怵,一是之前知道她的母亲很严厉,对男人从来没有好脸色,当然根源在于秦时雪的父亲当年出的那个事。二是,秦妈妈肝癌时日无多,这样一个母亲满含期望看一看未来的女婿,我来欺骗她,尽管是善意的,我心里也终究不是个滋味。

我没有想到秦妈妈现在这么温和,说话轻声细语,面色非常柔和,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人,性情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还是说她知道自己无法再陪伴女儿,面对这个和自己女儿要携手走过人生的男人,一定要对人家亲和一些?她说北村你坐,然后让秦时雪给我拿水果,她告诉我,自己曾经做过大学老师,为了家庭后来做了全职太太,做了全职太太最成功的事情,就是养育了这么一个漂亮的、乖巧懂事的女儿,她拉着秦时雪的手,认真地夸奖自己的女儿。

秦时雪在我身边坐下,脸上有一抹红,“妈,你不带这么夸人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雪?我女儿好就是好,漂亮我还非得说丑?傻丫头。”秦妈妈一脸慈爱看着秦时雪,然后把目光转向我,“记着,北村,真的爱一个人,就要好好对待她,要一辈子对她好,别让爱你的人伤心!你的付出不见得就会有回报,但一定不会后悔。”

我机械地,又充满诚意地频频点头,心里却想她怎么竟然没有“审问”我的个人情况、社会关系,我之前可是酝酿了半天底稿啊。

“你的情况,小雪已经都跟我说过了,我的女儿成熟了,是个大人了,她能选择你,我相信她的眼光。所以,我也不想再问你一遍,省得你嫌我烦。我知道几年前你们还处过对象,这丫头当年是瞒着我了。当时你们没谈成,也是好事,这是老天爷在考验你们的缘分,也是给彼此一个重新审视对方的机会,我想,现在你们还能重新相遇走到一起,这就是有缘之人。你说对不对呢北村?”我有些尴尬地笑笑,“阿姨,您说得对,我们是挺有缘的,但有个事你可能还不清楚。”说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秦妈妈,她面色微微一怔,我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和“丈母娘”第一次见面就说出下面的话,是有点矛盾,我的内心还是不愿意做这么个骗人的冒牌男友,我真的希望老人气得摔下她床头的书,然后让我滚,那我就解放了。我说:“阿姨,小雪还是个大姑娘,可我这几年已经结婚又离婚了,而且我还有个三岁的儿子。我这条件,现在实在是配不上她啊!她也许怕你生气,没敢和你说这事。”

秦妈妈听了我的话,表情有瞬间的释然,然后眉头又皱了起来,“就这个事?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说小雪跟我讲怕我生气,那你今天这么跟我说,你就不怕我生气?还是想有意气气我这个病入膏肓的人?”在她稍显严厉目光的注视下,我浑身开始冒汗,不由嗫嚅道:“阿姨,您别误会,我不是不怕你生气,我这属于‘投案自首’‘坦白交代’呀。”我这话说的秦妈妈不再严肃,她的脸上微微有些笑容,然后语气平静地对我说,“北村,小雪跟我说过你是有过一次婚姻的人,离婚了不可怕,也不丢人,我想,有过一次婚姻的男人,应该会更加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不对?”我苦笑着点点头。她又继续说:“刚才说到缘分,你离婚了,又和小雪走到一起,你们这才是真的有缘分。”

说到这里,她苍白消瘦又很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如果没有小雪,我离开这个世界将不会有任何牵挂。现在有了你,我希望你能永远对小雪好,永远不背叛她!”她的眼睛逼视着我,我的额头又开始冒汗。秦妈妈拽出两张抽纸递到我手里,“擦擦汗吧!”这一刻,我真的感觉她的目光穿透了我的内心,我有些怨恨地瞥了一眼抛下我去和护工大嫂忙活的秦时雪,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关注我们之间的交流,我心里发了发狠,心说不好好表个态今天是过不了关了,我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阿姨,都说誓字是‘打了折的语言’,所以我在您面前不想发什么誓,也不想说什么大话,我只想说,日久见人心,只要小雪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我就一定会陪她到老!”一句话说完,我自己都被感动了,秦妈妈攥着我的手也松开了,我看见两滴清泪从她的眼睛里夺眶而出,我赶紧拽了张抽纸递到她手里。

这顿饭吃得温馨又和谐,我和秦时雪不断给秦妈妈夹菜,而秦妈妈却不断为我剥虾、抠海螺肉,看得秦时雪直喊“老妈偏心眼”,女护工是个东北人,说话直言直语,她对秦妈妈说:“大姐呀,我看这个小伙子是个实在人,人长得也倍儿精神,和你女儿真是般配呀,你这可是有福啊!”秦妈妈被恭维得心花怒放,气色大好。护工又对我和秦时雪说:“其实老人就是希望儿女平安幸福,健康快乐,你俩这么好,还不抓紧把事办了?”秦时雪被说得羞红了脸,低下了头,秦妈妈和护工便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挠了挠头,看了看秦时雪,“对,对,抓紧办事,抓紧!”一句话说得她们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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