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挖掘机碾路车大型机械设备,没有足够的电力石油资源,不能指望别人,只能靠双手。于是,各个小队的难民在工匠指导员的带领下,大家一锹一锹地挖,一锤一锤地砸,一针一线地缝,一砖一瓦地盖,肩扛背拖,夯基铺石。
忙碌的难民突然发现人手都不够用,根本没人闲着,要做的事太多。
沙姆巴拉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组织领袖,也不急功近利,他要求各工程团队少加班,劳逸结合,傍晚下班踢踢足球,跳跳舞,喝喝小酒,看戏听曲。
卓玛利亚妈祖节这天傍晚,秋高气爽,唐尼团队在“月湾”大本营的中央广场举行盛大的一次篝火演唱比赛,为刺激参赛者发挥最佳水平,唱歌比赛组委会宣布冠军获得者将获得1.5公斤千足金。十几处燃烧的篝火照亮整个广场,近六十几万难民聚集,密集拥挤在广场上或蹲或站,关注台上的歌者。
第十一位登场的是一名高大肥胖的男青年,从幕后走出的他十分活泼开朗,电控摇滚音响开启。
台下观众不敢相信,缺衣少食营养不良的难民营竟然还有胖子。
胖子拿着麦克风开始边扭臀边做鬼脸说唱:“炭烤牛腿,吃肥了我的腰,红烧猪肉,吃胖了我的脸,欧!耶!我的宝贝?????”
其说唱音质声调和愉快台风与摇滚音响喇叭配合的十分默契,台下的年轻难民们也被带动摇摆身体。
台上胖子疯狂举手摇头扭臀摆胯间,围绕肥腰的皮带挤断,裤子掉下,露出四角内裤,台下几十万观众捧腹大笑。
发现意外的胖子镇定自若,毫不停顿,音质依旧良好,边提裤子边吐舌继续完成歌曲:“欧!耶!?????”,逗乐台下观众开怀大笑,气氛十分放松,给难民大本营带来久违的喜悦。
滑稽而不狼狈,风趣而不下流,说词流畅而不跑调。
台下五位专业音乐评委均打出9.6的高分(满分10分),五位依次给予的评价是:社交牛人/音质良好/积极乐观/喜剧天才/节奏控制颇佳。
胖子歌者得到目前为止的最高分,很有可能获得今晚总冠军,他听到自己已是目前最高分时,高兴直跺脚,顺便来了个后空翻。
后空翻没成功,胖子头先落地,重重摔在舞台木地板上,竟砸出一个窟窿,幕后工四名工作人员急忙跑出来抬起受伤的胖子,四人抬起胖子的二手二脚往后台处理,但胖子实在太重,光抬手脚抬不起来,于是又走出一名大汉径直过来撑起胖子的腰,这样才勉强吃力把胖子抬到后台,被五人服侍的胖子得意向台下观众抛媚眼,又引起一场哄堂大笑。
演唱会变成喜剧舞台,台下的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响起震耳欲聋的鼓掌声,欢送喜剧天才胖子。
第十九位选手是一位临时医院的尿毒症晚期重病女患者,年龄五十七岁,名叫芳汀,出生婉约平原一个富贵翡翠商人家庭,从小热爱唱歌,并接受过专业音乐的学习,十六岁豆蔻年华时,父亲因赌石失败倾家荡产而郁闷死去,家道中落,妻离子散,大家闺秀出生的芳汀不得已卖身青楼,从此沉沦为娼妓,多年风尘飘零后,身患重病。
无论命运多么悲惨,她总爱唱歌,用美妙的音律声符来化解内心的惆怅,她认为自己很会唱歌,却一直没人发现,没人给她一个施展表现的舞台。
躺在难民营临时医院里,她知道自己将命不长矣,她不想以一名娼妓的身份默默离开这人世间,用剩下的一口气唱完最后一首歌。
在女护士黛薇的搀扶下,年老娼妓芳汀拖着病躯勇敢走上“月湾”中央舞台,准备演唱一首自编歌曲《我曾有梦》。
她决定清唱,不需要扩音喇叭。
台下的观众看见她脱发严重,面部苍白,身如枯槁,好像一个重疾垂死者,给人一种有气无力根本无法发音的感觉,根本不相信她清唱有人能听见。
但当她清唱出第一个字音后,一个清晰响亮的带有感情节奏的声音传向台下,平稳舒缓,大家都听见了,她确实会唱歌,喧嚣现场全都安静下来。
“时光荏苒
我梦到自己婚礼的一幕
那时充满希望,生命都拥有价值
我梦到爱永不凋零
我梦到孩子们在读书
那时我年轻无忧
无歌不唱,无酒不尝
纯真快乐
??????
我曾有梦
遇见像他一样的善良男人
用肩膀扛起我的忧愁
用无尽的惊喜充实了我的生活
他许诺和我在小河边盖一间房子
但秋天降临时他离去
啊?????啊???
而我不知何时开始沉沦
呜????呜????
厄运撕裂我的梦
从此浪迹天涯
但我仍期盼他会回到我的身边
与我熬过暴风雨共度余生
我曾梦想着我的家园与孩子
可无法成真
现在的人生扼杀我曾有的梦
??????”
芳汀刚开始咬文嚼字的精准发音里,没有一丝含糊,每一个延长音旋律中,都蕴含跌宕起伏的声带振动与百味淋漓的情感抒发,似乎在挽留时光的流逝,追寻生命的往昔,青春一去不复返,
仿佛几米阳光穿透入茂密的竹林,微风拂起,一阵竹叶沙沙,湖面波光粼粼,山涧溪水潺潺,猿啼鹤唳浅唱出一段断肠。
音调与节奏比翼双飞,缓慢爬坡,逐渐高昂,共赴黄泉的澎湃,三尺溅血,一种粗犷的豪迈代替刚才的松涛轻语,花溅鸟惊,暴雨狂风的肆虐,摧枯拉朽,支离破碎的呐喊。
嘹亮雄浑的升调一层高过一层,如同海岸悬崖边的飓风巨浪,汹涌撞击直达城堡的尖顶,玻璃窗震碎爆破,撕心裂肺,惊叹于音域的广阔。
难以置信这绝迹的高音竟出自一位枯竭老妪清唱之口。
最后,那奇妙的声音又重回安宁,如同秋的风,起初微弱,淅淅沥沥刮卷银杏的小扇叶,旋转一个弧形的地毯曼舞,小巧玲珑逐渐枯萎凋零,蓦然回首漂泊在精灵归宿的地平线上,伴点儿似泪泣的寂雨,素颜描绘,缠绵于多愁善感的婉约,触动凉意的芬芳,是冷,非寒,袭秋的矜持,隽永细腻,娓娓聆听,半屡烟丝,彷徨相思,吹拂着孤魂的落叶归根。
追忆悲伤,逆流成河,尘埃落地。
当芳汀最后的一个延长发音结束,台下几十万双耳朵被听到的绕梁余音迷惑住,光明、生命、孩子、爱情、家、厄运、梦想、现实、扼杀。
她真挚地唱出每个难民的内心,这里没有富翁,没有高官,没有王妃,没有权贵,没有明星,没有一个被主流社会承认的成功人士,甚至连普通身份证都没有,全是落魄失意忍饥挨饿的难民,曾经安居乐业的梦想被凄惨的现实扼杀。
她隐喻唱出卓玛利亚这个国家的悲剧,贫穷,内战,愚昧,人才被埋没,个人命运的无可奈何。
当芳汀唱完时,台下贵宾席上的沙姆巴拉第一激动站起鼓掌,紧接者,五位专业评委都严肃站起鼓掌,紧接者,几十万蹲坐的难民都站起鼓掌。
雷鸣般的掌声整整持续半个小时,每个现场听众都惊呼这是他们此生听过最美妙的演唱,最纯净的天籁之音,很荣幸来到今天这个大舞台。
现场几十万听众都承认芳汀很会唱歌。
五位评委都给出10分满分,五位依次给予的评价是:心灵共鸣/绝世天籁/三生荣幸/功底深厚/完美无瑕。
唱歌比赛的剩余选手后面也不用比了,芳汀无可争议地获得此次比赛的总冠军。
当场被主持人宣布为总冠军的芳汀很平静,也没说一句话,因为刚才跌宕起伏唱完歌的她太累了,观众也理解,临时医院的护士黛薇搀扶芳汀走向后台。
刚走到幕布后面,芳汀就昏厥过去,黛薇叫喊帮忙救命,舞台突然骚动起来,总导演唐尼立即走上舞台临时宣布今晚唱歌比赛到此结束,然后转身去抢救芳汀。
难民营最高首领沙姆巴拉也加入抢救行列。
深夜,在月湾临时医院病床上,当芳汀苏醒时,发现周边围满了人,摩里卡地区难民营最高首领沙姆巴拉和妻子渡蛾就在眼前。
难民营的女性领袖渡蛾握紧芳汀干瘪冰冷的手,温柔对她说:“你很会唱歌,你是无可争议的总冠军!一定要挺过去,继续给大家唱歌。”
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关怀和真挚鼓励蔓延至芳汀的全身,虽然一生凄惨,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体会到人世间活着的幸福。
芳汀以微笑回报渡蛾,并轻声一句:“谢谢!”。
芳汀心满意足闭上眼睛,人生在世时,终于感受到有许多人欣赏赞扬她。
她不要巨额奖金,不要冠军名誉,不要长命百岁,只要安详善始善终地离开这酸甜苦辣的世间。
芳汀安详地死去,病床周边围观的众人不禁潸然泪下,曾经提案遭拒挨打坐牢的堂堂男子汉沙姆巴拉触景生情,人的一生怎么会一帆风顺呢!想到自己以前的遭遇和家人露宿荒郊,不禁低下头眼眶润湿。
渡蛾看见丈夫的表情,知道他触景生情想到以前不愉快的往事,便连忙安慰丈夫:“我始终相信你是能做大事的杰出人物。”
听到妻子的安慰,沙姆巴拉心情好多了,他庆幸自己不仅有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有一位通情达理的妻子,一生知足。
当晚亲眼目睹芳汀死去的落魄画家帆皋躲在医院一角蜷缩大哭,同命相怜也是孑然一身的帆皋仿佛看到自己的一生命运,三十七岁的他呕心沥血画了八百幅油画,竟没有卖出一幅,竟然没有一个人正面评价或安慰鼓励过他,他害怕自己临死前都没有人认为他很会画画。
第二天早晨,芳汀死去的消息在月湾大本营迅速传开,居住的七十几万老少难民情不自禁落泪,恨自己为什么要当流离失所的难民,恨自己不能帮助挽留住这个很会唱歌的女人,纷纷联想起自己也会像芳汀一样无法改变自己的悲惨命运,触景生情,昨晚听过芳汀唱歌的难民听众们突然嚎啕大哭,再也不能第二次听到那震撼灵魂引起共鸣的歌声,悲伤的情绪开始蔓延。
今天都无法上岗施工,沙姆巴拉立即宣布:月湾难民营休息放假三天,专门为芳汀举行葬礼。
当天下午,落魄画家帆皋独自跑到荒野开枪自杀,他不能忍受人世间对他的冷漠,举债创作的油画至今一文不值。
芳汀被埋在月湾中央广场舞台的正下方,因为她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属于这个舞台,这个舞台也因为她而辉煌。
沙姆巴拉在芳汀盛大的葬礼结束后,登上中央广场舞台演讲。
“芳汀不是娼妓,不是为了巨额奖金,不是为了冠军名誉,她是一位拥有荣辱感的伟大女性,是用生命的最后一刻证明自己还拥有让世人称赞敬佩价值的楷模,敢与悲惨的命运作斗争。
而我们是什么?卓玛利亚被世界公认为最贫穷国家,我们被国际媒体称为必须施予人道救援的难民,我们感到羞耻过吗?我们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吗?我们是濒临灭绝的珍稀野生动物吗?柏拉图的机器人和马罗的大猩猩金丝猴都比我高等,被可怜同情施舍是我们无法改变的命运吗?娼妓是芳汀一生的标签吗?”
“不!卓玛利亚人活着,不是为了巨额奖金,不是为了冠军荣誉,是为了我们不比别人差的尊严,我们要相信自己,就像芳汀相信自己不要扩音喇叭也能唱歌一样,没有设备资源,我们也能修出宽敞的公路,也能种出丰收的粮食,也能强军练兵平息内战,也能像让全世界称赞敬佩我们的价值,不要让现实扼杀我们曾有的梦想!从今天起,我们不叫难民,我们叫卓玛利亚公民!月湾不叫难民营,叫月湾城!”
从此,东北边境的这些忙碌各种工程建设的卓玛利亚公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劳动热情和团结一致。
大量热血青年踊跃参加了苏拉的军队,苏拉的军队一夜之间扩员到十二万,苏拉加紧训练,强有力保护一方平安。
一年半过后,东北边境的荒野沼泽之地摩里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停工的“泛屋公路”卓玛利亚段在沙姆巴拉的指挥下保质保量完成了一百八十多公里,一座崭新的小型城市“月湾”拔地而起。
被疏浚的河道灌溉纵横阡陌的水田耕地,雪白的棉花运输到纺纱厂,最终成布进入服装工业园,被密集的女裁缝们加工成衣服鞋帽,再从已完工的“泛屋公路”运送到国外销售,摩里卡成为卓玛利亚境内女性就业率最高的地区。
麦芒隧道公司总裁荻瓦纳克率领公司高管越境视察检验“泛屋公路”卓玛利亚段工程质量时,看到工程两旁到处是整齐规划层次分明的小米棉花亚麻大豆水稻农作物,也发现月湾城内整洁干净,熙攘热闹,孩子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上学去,建筑窗户错落有致阳光明媚,街道上几乎没有闲散人员。
麦芒隧道公司总裁荻瓦纳克高度赞扬沙姆巴拉的个人组织领导能力,当场任命沙姆巴拉为公司第一副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