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太监离开,严清歌和炎修羽都还恍若梦中,怎么都想不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叫我领旨即刻上任,为京师兵马大将军,统京都大营并禁卫兵,驱流民,防万安!”炎修羽又重复了一遍圣旨里的内容,英俊的眉头皱成一团。
严清歌握住了炎修羽的手:“羽哥!京城难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么?”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诈。京城够资格领兵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宁王府和宫里头的关系一直都不好,怎么轮都不该轮到宁王府才对。
炎修羽也是一副思虑的样子,反倒安慰严清歌:“此时乃是战时,为黎明百姓计,我先上阵抵挡片刻。”
时不我待,炎修羽即刻就站起身,回屋去换一身轻便的衣裳,好方便在外面套铠甲。
严清歌忽的一咬牙,唤过连翘和几个一向比较看重的丫鬟,道:“你们几个,在家里好好的看着小姐和少爷,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趁机将他们两个送回郊外的炎府别庄去。”
“娘娘,到底怎么了?”连翘看严清歌脸上满是决绝之意,吃惊的问道。
“我不放心王爷一个人去战场上,我要陪着他一起。”严清歌说道。
从接到旨意开始,她心里就觉得一阵儿的难受,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大危险一样,心惊肉跳的。
上回炎修羽在祭天的时候去救人,她没有陪着他一起进宫送皇帝,叫他独独一个在宫里面被关了那么久。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上天入地,她都要陪着他。
况且,她的功夫不赖,即便是千军万马里刀剑不长眼睛,她也有自保之力。而两个孩子,炎府不会不管的。
连翘相劝严清歌,但想了想,跪下来磕头道:“娘娘领上连翘一起吧。”
别看连翘看起来小,可是她的功夫实在是不赖,有她跟在严清歌身边,也能多一份安全保证。严清歌却将她拉起来,真挚的说道:“连翘,我留着你,还有大用处。一会儿我会叫人将如意一家接过来,怀菊她们几个虽然忠心,到底是弱女子,有你护着,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她们都拜托你。”
连翘听严清歌说的认真,心里很是难过,这段时间和严清歌的相处,让连翘对严清歌生出了深深的感情。
她们这种自小被培养出来做暗卫和杀手的人,一直以来,过的都是非常可怕黑暗的日子,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感觉到平常人家的温暖。但是严清歌让她看到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翘像黑铁一样坚韧的眼眸深处,微微的潮湿起来:“娘娘,连翘一定会做到的。”
严清歌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有我和王爷护卫京城,保证叫京城安安全全的!你们只管在家,等着我们归来。”
说完后,严清歌也进了内室。
炎修羽换衣服极快,已经在此穿锁子甲了。见严清歌进来,道:“清歌,帮你看看,后面有没有穿的服帖。”
严清歌去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随手将头上因庆贺新年而插得琳琅满目的钗环卸下来,坐在镜子前,匆匆挽了个发髻,抽了条青布裹起来。
炎修羽见了她的举动,道:“这么打扮做什么,瞧着倒像是个好模样的公子。”
严清歌挽好头发,把外衫一脱,道:“是么?”打开橱子,套了一身用软皮拼接成的近身保暖猎服。
炎修羽见她忽然穿这个,脸色严肃起来,道:“清歌,你留在家里!”
严清歌却熟门熟路将炎修羽放铠甲的箱子边上那只箱子打开,抱出一只头盔,回眸一笑:“你猜我会留在家么?”
“你怀着身孕,不能乱动。”炎修羽一把摁住了严清歌的手:“这可不是儿戏。”
“我在青州的时候,见到那些蛮民妇人,有的一直到孩子生下来,都没有下过马背。我的身体没有那么娇贵,而且我这一胎已经过了三个月,稳住了,月份又不算大,我自己心里有数。”严清歌道:“而且,难道你以为去了,就可以立刻领到兵马打仗么?”
炎修羽心里也知道这条突然出现的任命有诈,但是他却丝毫不能拒绝。
严清歌此次态度坚决的很,炎修羽竟是拦都拦不住,还在想着怎么劝她,严清歌已经快手快脚,将锁子铠穿上了。
这身锁子铠本来就是给她订制的,穿在身上无一处不合身,看起来极威武又漂亮。加上严清歌本身就个子高挑,只瞧背影,谁又能认出来她是女郎。
“清歌,算我求你,这次你留在家里,不要出去。”炎修羽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遭遇,让严清歌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她宁肯选择在怀着孩子的情况下,也要和他一起出去。
可是身为一个丈夫,他又怎么会让严清歌陷入这种险境中呢。
但严清歌的脾气倔的很,尤其是这几年炎修羽不在家,她独当一面,更是手腕强硬的不得了,炎修羽越是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她越是听不进去。
见严清歌索性抬步要出去,炎修羽忍不住恶从胆边生,一把拽住了严清歌的手腕,反手将她整个人抗在肩膀上:“我叫你不要去,你就好好给我留在家里。”
偌大的一个人儿,竟被他像是扔土豆一样,扔在铺的软绵绵的大床上。
炎修羽还嫌不过瘾,虎虎生威:“女人家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以前是我太惯着你了。以后你不准给我出门儿,安心的把孩子给我生下来就行!”
“嗤!”严清歌嘲讽的笑了一声,别看炎修羽这么凶蛮,其实她知道,炎修羽根本就是个纸老虎,这副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
但认识炎修羽这么久,除了刚开始见面那一回,炎修羽何曾这么对过她,严清歌明知道炎修羽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从心里生出无尽的委屈来。
她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好啊,你竟然敢这样!是啊,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就叫你的好嫂嫂把我绑起来了,又怎么能知道咱们的孩子被人换了。你倒是能干,但你能一直照顾我们娘几个么!”
说着说着,她竟然委屈的掉眼泪了。
泪水一冒出眼眶,严清歌就在心里喊了声糟糕。自打怀上身孕后,她的情感就变得丰富极了,有时候随便看着院子里落光了叶子的树木,也能莫名其妙的掉金豆。
这时候的她,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严清歌理性非常,住在她内心深处,默默的看着一切。但另一个严清歌,却根本管不住自己,哭的反倒越来越凶了。
炎修羽本来就只是吓唬一下严清歌,没想到她竟然大哭起来,一下子手足无措极了,坐到床沿,道:“别哭了!我这次守城,还是在京城,不会走远的,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回家接你们娘几个。”
“才怪!上回祭天也是在京郊呢!你还不是被关了那么久。”严清歌都哭的打嗝了。
“我不会再置自己于险境里了!清歌,你信我。”炎修羽苦劝。
“我才不信你!我要亲自跟去,呜呜呜呜,反正我一会儿看不着,你就要中了人家的计了。我不要跟你分开了。”严清歌泪水一串一串朝下掉,滚烫的泪落在冰冷的锁子铠上,烫的炎修羽心里难过极了。
若是严清歌现在没有坏身孕,或是这件事没有那么危险,他就真的让她跟着了,但一下搞不好,便是一尸两命,他不敢冒这个险。若是严清歌出事儿了,他一个人也觉得独活不下去。
夫妻两个一个哭,一个哄,闹了两个时辰,都还没有出房门半步。
这时,怀菊着急的走进来,道:“娘娘,王爷,宫里面又有人来传旨了。”
严清歌将眼泪一擦,道:“传旨传旨传旨!就知道传旨!一看就不安好心,我们不接旨了。”
怀菊见严清歌哭的眼睛都肿了,一副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不顾的样子,只好眼巴巴的看着炎修羽,等他做主。
炎修羽温柔的拉着严清歌的手,哄她:“我们出去看看,兴许那太监带来的圣旨里说的是好事儿呢,譬如说他们找到了更合适的领军人,不要我去了。”
严清歌半信半疑道:“才不会呢!”但还是乖乖被他牵着下了地。
两人到了外面,只见那传旨的太监,竟然是朱六宝。
朱六宝一向伺候在太子身边,很少单独行动,他见了屋里出来两个穿着锁子铠,衣甲整齐的人,还楞住了呢。
辨认了两眼,朱六宝才认出来,原来这两个穿着铠甲的人,一个是炎修羽,一个竟然是严清歌。
他深深的看了严清歌一眼,这样的打扮,想来宁王妃娘娘是要跟着宁王爷上战场了,可真是伉俪情深啊。
只不过他好像听说宁王妃娘娘怀上身子了,前段时间还一直在调养,胎像不是太好的样子,这么上战场,真的没问题么?
这件事,他一定得让太子知道,免得以后真的出问题了,太子怪罪他知情不报。这一刻,甚至连他手中那封恶意满满的圣旨,都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