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炎婉儿还在咯咯笑着,跟阿满玩捉迷藏的游戏,根本不知道方才自己的一生很可能转了个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玩的满头大汗的她,拽着跑不动的阿满,气喘吁吁跑进屋里,脆生生道:“娘亲,你来跟我们一起玩儿啊。”
“娘亲看着你们玩儿就好。”严清歌看着孩子那纯洁无暇的脸庞,温柔的笑道。
“你娘亲现在怀着身子,不能乱跑,爹跟你们一起玩儿。”炎修羽牵着严清歌的手往外走:“你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瞧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严清歌此刻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不知不觉,便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日是小年,宁王府车马来往,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各家和宁王府交好之人来送年礼的,炎家也同样派出了不少的车子给别人家送年礼,有来有往,十分热闹。
就在这时,连翘悄无声息的走进屋里,通报道:“娘娘,青州有信来了。”
严清歌赶紧将那信拢在手心,进去拆开查看,
上回收到乐毅的信,是在半个月前,信上,乐毅隐晦的告诉严清歌,皇帝的病大约是不好了,他已经交代下来,一旦他百年之后,立刻让炎修羽去接替他做守将,让严清歌一家做好准备。
严清歌在心里揣摩着,难不成真的是皇帝不在了不成?
谁知道才读了两行,严清歌的心里边咯噔一声,从椅子上立起来:“叫小王爷过来!”
信上说的事情,比皇帝没了还严重。
去年的时候,皇帝生病,青州守军指挥不力,大批蛮人到大周人的地盘劫掠。今年冬,又是如此,而且其势态还越演越烈。
尤其是有几支比较大的蛮人部落,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那静心和尚是被乐毅下令杀死的,联合了起来,直攻玉湖城。
最可怕的是,青州迁去的蛮民,竟然有一部分也跟着暴动了。本来这还不算什么,可是临近的两个州听说了青州的情况,那两个州的守备武将竟和州牧联合起来,将自己地盘里的蛮人一户户盘查,宁杀错不放过,一时间,竟然将本来不想跟着那些暴动蛮民造反的归附蛮人,也揭竿而起。
本来蛮人归附大周就没有太长时间,他们中有不少神知道现在都不会说大周话,还在用自己部落中的语言。这下可好,归附蛮人重叛,从一乡一镇,迅速变成燎原之势,在整个大周席卷开来。
而今年秋冬被强力弹压的一些大周灾民,竟然也纷纷加入了蛮人的反叛队伍,一时间,竟是蛮周子民混杂,闹的事态汹汹。
乐毅一看情况不好,立刻给严清歌去信,虽说自前几年蛮人攻入大周后,各地的武装防备都大有增强,基本上应该不会出现像当年那样京城被攻破的事情,可是有点儿防备也是好的。
炎修羽进了门儿,头上落了几片雪花,脸上还挂着开心的笑容,对严清歌道:“烈哥儿刚才给咱们送来了十头鹿,是他前几天亲自猎的,我瞧着很肥,可以给你补补。”
严清歌将那信塞在他手里,面色凝重:“自己看吧。”
从青州那边送信过来,起码也要半个月,外面已经势如水火,京城里的贵族人家,却还在其乐融融的准备年礼,猎鹿钓鱼,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炎修羽看完,面色凝重,他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既然连炎修羽先前都不知道,证明京城里大部分的人家,都是不知道这件事。这证明了关于外面已经乱开了的消息,被人刻意隐瞒下来。
至于这事儿是谁要求做的,已经不言而喻了。严清歌嘴角不由得弯出了个冷硬的嘲讽角度。太子实在是太自负了,他总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天下,实际上,天下哪有那么简单就尽被把握。
宁王府既然今天能够接到信,那证明很快别家也会收到相关的消息,到时候太子还怎么捂得住!
看来今年整个京城的人都过不了好年了。
一时间,夫妻两个都有些索然无味。接下来的几天,宁王府的气氛都不是很高,虽然下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做事情都小心翼翼起来,虽然马上要过年了,可是也不敢松懈。
唯有两个孩子还是整天笑嘻嘻的,因为要过年了而兴奋不已。
果不其然,很快外面各地都有反叛的消息还是传遍了京城,有些外城的平民人家,竟然提前携家带口,收拾了所有家当,要出城避祸了。
看来,前几年蛮兵入京的事情给京城人带来的伤害还没有过去。
这一日,宁王府接到了京郊炎府别庄送来的帖子,柔福长公主夫妇两个,邀请严清歌全家去京郊一起过年。
这帖子虽然说是邀请他们去过年,但严清歌知道,一切全是因为现在京中流言日盛,人人自危,炎家是请他们去避祸的,将来一旦出事儿,在京郊总要比在京里面要好很多。
炎修羽看看帖子,对严清歌道:“去不去都听你的意思,左右就算在京城里,我也能护你们娘几个安危。”
见炎修羽并没有只估计他和他哥嫂的感情,而忽视自己的看法,严清歌感激的看看他,道:“我是不想去的。”
今年一年,她和柔福长公主闹得这么酱,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柔福长公主了,甚至回到郊外的严府,都会觉得难受。
“那都听你的。”炎修羽温柔的抱了她一下,叫下人回去传信了,就说今年他们一家人在京城过年。
眨眼就到了年根,哪怕现在人心惶惶,这年还是得过的,炎修羽抱着两个孩子放了鞭炮,又带他们守了半夜岁,一家人滚在张大床上,抱成一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全家的下人过来给严清歌和炎修羽磕头,一人得了个大红包。
新年新气象,似乎给大年初一的气氛一冲,外面烽烟四起的事情,竟然也没那么可怕了。
严清歌甚至亲自去了乐器,和炎修羽一个抚琴,一个弄筝,合奏了一曲《良宵引》。
大年初二,就在严清歌以为这温馨的气氛能够延续的时候,一个下人没头苍蝇一样闯了进来:“娘娘,王爷,不好了!京城外头涌过来好多的流民,都要进城,现在城门给关上了。不许进也不许出。”
严清歌一怔,问他:“好好说话,到底怎么了。”
“昨儿是大年初一,各家各户不许朝外倒东西,早上咱们家朝城外运垃圾和夜香的车子到了城门口,看见那里守了好多兵将,一问才知道,从昨儿晚上开始,城外就来了好多流民。太子陛下不许那些人进城,那些流民闹起事儿来,两边冲突,城门就给关上了。”这下人咽着口水说道,显然被早上的事情吓坏了。
“怕什么!京郊大营驻的那么多兵不是摆着玩儿的,他们很快就能把这批流民驱散。”炎修羽说道。
“听……听说那批流民有两三万。”那下人瞪着眼睛,道,显然被这庞大的数字吓得不轻。
“哪有那么多人,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炎修羽笑道。
“不,王爷,娘娘,小的怎么敢说谎,这是小的亲耳听见一位官爷说的。”那下人道。
炎修羽的手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安慰这下人:“人多又何妨,京郊大营的兵将,都是我大周精英,即便是对上蛮人,也是以一当十的,这些流民不足为惧。”
严清歌听见骤然出现的这么多流民数,心里也决出不对劲儿,但现在安定人心是关键,便跟着炎修羽的话道:“叫你受惊了!去找怀菊,让她给你们一并出去的人,一人一两银子压压惊。告诉厨房,今儿府上做锅子,家里过年买的肉菜,敞开了吃。”
一想到有银子拿,还有肉锅子吃,这下人紧张的心弦一下子松弛下来,笑着给严清歌磕头,出去了。
严清歌的眉头却是皱起来,等屋里清净了,对炎修羽道:“羽哥,这不对!若是有流民,肯定有行的快的,零零星星早来京城了,怎么会突然多了两三万人呢,竟是快赶上京城里头住的人数了。”
流民之所以称之为流民,便是因为其无组织无纪律,就像是一盘散沙或是决堤的河水,流到哪里算哪里,而这大波突然蜂拥而至的流民,必然是有人在幕后主持,才可以做到这么整齐的抵达京城。
“等下人吃饱了这一顿,准备离开。”炎修羽说道。
“恩,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叫他们敞开了吃,没敢交代让他们喝酒。”严清歌素眉微颦,轻轻的叹口气:“只是我放不下晟儿。”
夫妻两个正说着,忽的外头怀菊跑进来,道:“娘娘,殿下,宫里面来了太监宣旨。”
严清歌一愣,今儿大年初二,每年到了大年初三,朝廷才开始办公务,这样的年节里,按理说是不该有圣旨出现的。
怀菊才通报完,便见一个太监不请自入,闯了进来。
这太监环视屋里一下,道:“事出紧急,不必准备虚礼。宁王爷听旨!”说完便展开了手中的圣旨,朗声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