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娘子,汪娘子!”一声呼唤传来,吓得正对着小小的油灯火苗发呆的汪娘子一跳。
和她住在一个屋里的绣娘正抱着被子看着她:“时候不早了,快点儿睡吧。咱们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做呢。”
汪娘子的刺绣手艺平平,为人也很木讷,听了同屋住着的绣娘的话,立刻点点头,将油灯吹熄了。
很快的,她同屋住着的女人,就睡得昏天暗地,微微发出打鼾的声音。
她可真的是羡慕啊!
在黑暗中瞪着一双眼睛,汪娘子心潮起伏,人怎么可以睡得那么死,那么沉呢?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儿心事不成?
想到白天里,邵姑姑找自己的那番谈话,汪娘子的眼角慢慢的沁出了一层泪水。
终于还是到时候了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呼啸的风声带着哨音,一阵赛一声尖锐,窗户被强烈的大风拍的噼啪作响。
汪娘子同屋的绣娘顾三娘,也被这惊人的风声吓醒了。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唤了两声汪娘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摸索着将油灯点桌,顾三娘絮絮叨叨的说着:“汪娘子!你还睡着呢,我瞧像是要下雪了,你要不要加被子,或是来和我挤挤一起睡,两个人一起暖和些。”
没有任何人回答她,屋里面静的不像样子,外面的风声越是大,越是显得屋里面安静,顾三娘心头升起了不好的想法。
她战战兢兢走到汪娘子床边,轻轻的推了一把,床上的人,半点动静都没有。她再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汪娘子裹着头的被子,瞬间发出了一声尖叫。
被子下的人脸,已经成了纯青色,掺杂着难看的紫,汪娘子死了。
顾三娘冲出门去,她凄厉的喊叫声,很快就引来了很多人。
不一会儿,汪娘子的尸首就被抬出去了。
有些女人知道白天邵姑姑找过汪娘子说话,不由得在旁边窃窃私语。
邵姑姑也赶来了,她冷厉的目光扫过这群绣娘:“都去睡吧。”
别看表面上它她这么严厉,实际上心里忐忑不已,严清歌交代她做的事情,可是全办砸了。她本来并没有对汪娘子有太大的怀疑,没想到下午才问完,晚上她就自尽了。
这件事,可怎么跟娘娘回复啊!
邵姑姑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一样,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清早,严清歌吃过饭,逗了一会儿炎婉儿。
炎修羽看她把炎婉儿放回了摇篮,笑着凑了过来,道:“今天风大,外面云彩低得很,看起来像是要下雪了。你就别出去了,小心过了凉气。”
严清歌点点头:“我今天也不想出去呢,对了,去叫厨房做个锅子,下雪的时候吃锅子最舒服啦。”
“好!”炎修羽笑:“其实不用厨房做也可以,我知道外面有家酒楼,锅子做得好极了,我们提前订了雅阁,晚上去吃。”
“好啊。”严清歌嘻嘻一笑。
下雪了不想出门,可是下雪了能吃到好吃的锅子,却愿意出门。夫妻两个不约而同想到这一点,相视一笑。
“我记得郊外有个温泉庄子,那儿比外面暖和,每年差不多过年前后,那儿的迎春就开了。我曾经和凌霄去过一趟,你说,要不要咱们两个也去看一次。”严清歌兴致勃勃,说起来其余的好玩的。
夫妻两个正说着,雪燕进来,通报道:“娘娘,邵姑姑来了。”
“唤她进来。”
炎修羽对邵姑姑有几分印象,道:“是绣庄上的事情吧?”
“恩。庄子上有个绣娘,我总觉得她怪怪的,有那么几分不对劲儿,叫邵姑姑查一查。应该是有了结果。”
话说着,邵姑姑走了进来。
一看到邵姑姑,严清歌吓了一跳。
虽然邵姑姑有五十岁左右了,但是平时收拾的齐整极了,看着说四十都有人信。但今天邵姑姑一双眼睛肿的像是灯泡一样,面色憔悴,瞧着都不像是她了。
严清歌心里哽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八成是那个汪娘子出事儿了。
“娘娘!”邵姑姑一开口,带着哽咽,扑通一声跪下来,对严清歌磕头:“老奴有负娘娘所托,那汪娘子昨晚上服毒自尽了。”
严清歌身上一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奴昨日先找了别的绣娘问了问,她们说汪娘子一家都在战乱里死尽了,以前有人听说她好像是被蛮人糟蹋过,不过没有怀上。不过,我下午去问她的时候,她没有承认。我想着约莫是她不好意思,就叫她先回去了。没想到晚上就出事儿了。”
严清歌低着头,思忱了一下:“汪娘子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这倒是没有!她一向话都不多,人也有些呆呆的,和大家伙都不怎么打交道。昨晚上出事以后,我连夜问了所有跟她有几分交情的人,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服的什么药,验了么?”炎修羽忽然问道。
邵姑姑还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一时间卡壳了。
“我叫人唤几个仵作,给她验一验去。”炎修羽说道。
平白无故的,庄子上就死了个人,严清歌想起来,心里微微有些发凉。其实死个把人,并不算什么,但那汪娘子不知是谁的人,手脚肯定不干净,她在庄子上到底做了什么,到现在严清歌一无所知,这才是最恐怖的。
炎修羽轻声安慰严清歌:“你别想太多,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就好。”说着,他握住了严清歌的手:“怎么这么凉!”
晚上两人本准备出去吃锅子,因这件事,也不去了。
下午的时候,浅灰色的云彩终于耐不住,开始朝下洒落纷纷扬扬的雪子儿,一会儿就把地上盖白了。
炎修羽叫厨房了预备了羊肉锅子,预备晚饭吃。
锅子香喷喷的,为了照顾严清歌的胃口,特地在里面放了很多山珍菌菇,吊的老汤也用纸吸走浮油,鲜而不腻,只是闻闻味道,就叫人精神一震。
大冷天的,这锅子被几个下人连火炉一起抬进来时,所有闻到味儿的人不由得都眼前一亮,鼻翼不自主的抽动。
炎修羽精神焕发,见严清歌不在外面,一边唤着:“清歌,出来吧。”一边撩帘子进了屋里。
严清歌正在里面和奶娘说话,今日炭盆点的旺,严清歌叫奶娘注意些,别让炎婉儿中了火毒。
闻到炎修羽身上沾着的羊肉锅子味道,严清歌眉头微微蹙起来:“什么味儿?”
“早上说好的锅子,来吧。”说完牵着严清歌出去了。
外面,羊肉锅子咕咕嘟嘟的煮着,桌上一叠一叠切好的涮菜整齐的被用甜白瓷小盘子盛着,奶黄色的白菜心,片的薄到透明的鲜羊肉,新鲜的猪血,豆腐有雪白的嫩豆腐,也有冻好再切成块儿的小豆腐,整整齐齐码在一边儿的腐竹,一窝摆成花儿一样的豆腐丝,还有十几颗雪白雪白的丸子,更别提一小碟一小碟的鸭舌、鸭掌、腰花,乃至泡发了的各种海货……
这些菜色,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也可以看到的。之前炎修羽吃锅子,也是非山珍海味不往里放,但是自从在外面那家店里吃过一次之后,炎修羽才发现,真正美味的锅子,就是要用普通的食材才好,不然就失了那股味道。
他今天特地去厨房里招呼一圈儿,就是为了让严清歌也尝试一下这种独特的味道。而且,最近她好像胃口都不太好,今天又遇上了绣庄出事儿,吃点儿这个,也许对心情有所好处。
鹦哥正笑嘻嘻的和雪燕说话:“我来教教你怎么调蘸料,咱们小王爷不爱吃辣的,倒是糖蒜捣成末,可以多加点……”
话还没说完,雪燕和鹦哥就听见了一阵干呕声,赶紧看去,却见是严清歌一手顶着胸口,一手捂着口鼻,脸色灰白,急急朝门外奔去。
屋里的下人都吓坏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
炎修羽更是一急,大步赶上严清歌的脚步,一下子扶住了她。
”清歌妹妹,你怎么了。“炎修羽着急的说道。
”叫我出去。“严清歌眼睛里水汪汪的,几乎是将炎修羽撞开了,一副实在难受的不得了的样子。
炎修羽差点儿都忘了严清歌的力气也不小,硬是给撞的胸口略微有些闷疼,赶紧让开道,看样子,严清歌这回事真的不舒服了。
外面带着雪意的冷气一吹,严清歌心口的烦闷才好了很多,她刚才在屋里,胃中翻江倒海,差点儿呕出来几口清水。
一群丫鬟婆子急忙忙的赶出来,一个个道:”娘娘,您没事儿吧。“
丹鹤悄无声息走到严清歌身后,送上一盏香茶。严清歌淑过口,感觉嘴里的酸腐味儿去了,才道:”我没事儿了,大家该做什么就去做吧。“
炎修羽还不放心,问她:”你真的没事儿了么?”
“不过是闻到肉味儿有些恶心罢了,真的没有大碍的。”严清歌说道。
炎修羽犹自不放心:”叫郎中来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