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歌坐在灯下,拿着剪刀和一块布,裁裁剪剪。
宫内的生活很无聊,但是,比起当初她在钟萃宫住的时候,要好上很多。
现在的她可以看书,可以做女红。
宫里的书不多,要经过层层筛选,才可以送到深宫里的女子手上,但是严清歌为了保持她的书呆子形象,每天还是要看足三个时辰书的。
那些书着实不好看,里面说教的东西太多,处处都在颂扬着女子的三从四德和男人的英明神武,很不对严清歌胃口,让她觉得看书这件事简直就是煎熬。
剩余的时间,她便做做针线,算是难得的消遣了。
她准备做些荷包和帕子。
这几天有不少后宫的女子来拜访她,大部分都带了礼物,她进宫的时候,没有拿什么傍身的东西,现在竟是连回礼都困难,只能多做些这些小玩意儿,回给别人了,她绣工天下一流,精心制作的帕子、荷包,虽然物件小,但送出去,也够分量了。
她刚裁好一堆好做帕子的布料,整理成一摞,还没来得及数有几张,碧萦便走了进来,道:“严小姐,水太妃身边的宫女来了。”
“快请她进来。”严清歌说道。
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宫女走进来,对严清歌福了福,道:“奴婢见过严小姐,严小姐万安。”
严清歌赶忙回礼,道:“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可是水太妃还有什么交代的。”
中午水太妃才来过,晚上又派遣宫女来,肯定是有急事儿。
那宫女道:“奴婢名叫月纷。水太妃叫奴婢来,是想知会一声儿严小姐,明儿储秀宫那场宴会,水侧妃也会参加,还望严小姐一定要到场。”
严清歌心下咯噔一声,道:“可是……可是我实在是不方便去呀。水太妃也是知道的。”
“水太妃说,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绝不会出事儿。若是严小姐不去,你和水侧妃离心的事儿,就会变得人尽皆知。孰轻孰重,还望严小姐多掂量。”月纷说道。
严清歌被她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
她不过和水英在白鹿书院有过几年同窗之谊,就算最好的时候,也没有如她和凌霄一般如胶似漆过。怎么一场宴会不去,就成了和水英离心呢?何况就算她和水英离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严清歌闭嘴不吭声,月纷似乎明白她心中的想法,道:“水太妃说,明日宴会上的食物,绝不会有任何问题。严小姐只去这一次就好,她帮了您一次,只敢盼着您回报她一次,往后再也不会为难您了。”说着,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碧萦。
严清歌一阵头大,碧萦的身份,的确是水侧妃帮着拆穿的。
她下午起,便冷着碧萦,不让她在身边伺候了。即便两人有表姐妹的血缘,可是碧萦想踩着她往上爬,说不得在关键时刻还会坑她一把,用起来怎么放心。若不是碧萦是皇后给的,严清歌早就把她打法了。
碧萦目光闪烁,不敢和月纷对视。
严清歌叹口气,道:“好!我知道了!”
这宫里面,勾心斗角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很多更是潜藏在暗流下,即便中了招,也无踪可觅。水太妃既然能轻而易举的发现碧萦的身份,就足以证明她在宫内的势力有多大,这样的人,严清歌得罪不起。
月纷得了严清歌的保证,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待月纷走后,严清歌没了做帕子的心思,她心中一动,唤过如意,道:“你去将我带进宫的那两身衣裳拿来。”
这两身衣裳是家里几个惯给她做衣服的婆子做的,选的都是她喜欢的清淡色调布料,式样上一件极尽华美,一件简单大方,又不失飘逸灵动。
审视着这两件衣服,严清歌对如意道:“你说,如果我明日带着碧萦去,让她穿着我的衣裳,会怎么样?”
“大小姐!使不得!”如意舌头打结,磕磕巴巴道:“她……她本来就长的像大小姐,再穿上大小姐的衣服,旁人说不定要认错人。”
“我就是要让人认错人。”严清歌微微一笑。
“可是……可是若太子殿下非要讨碧萦去他身边,对小姐您的名声不好啊!”如意焦急道。她偷眼看向木着脸站在屋里伺候的碧萦,生怕碧萦不开心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严清歌却是笑的更欢畅了:“小如意,连你都知道太子讨碧萦过去,对我名声不好,太子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么做,对他的名声更是极为有损呢。”她目光渐渐变冷:“只要我还在宫里一日,碧萦伺候在我身边一天,太子殿下就动不得她。”
碧萦自小在宫里长大,心机定力都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严清歌和如意当着她面说这些话,她脸色都没有变上一分一毫。
严清歌对碧萦招招手,道:“来,这两件衣服给你了,你换上,叫我悄悄。”
碧萦走上前,恭敬的行礼,道:“多谢严小姐赏赐。”然后从容不迫的穿上身。
此前,碧萦一直穿着老绿色的宫装,现在一换上严清歌的精致衣服,容貌身材看起来顿时大为不同。虽说因为严清歌个子高,她穿着严清歌的衣服,显得略长,可看起来仍旧清丽不可方物。
一瞬间,严清歌差点真的以为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等碧萦试过了两身衣裳,严清歌点头道:“我叫如意将这两件衣服改一改,你明日就穿着一身,跟我赴宴去吧。”
“是!多谢严小姐。”碧萦跪了下去,对严清歌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不管怎么说,从明天开始,她就要正式在太子那里挂上号了。
若是之前皇后娘娘说的没错,等严清歌一出宫,她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成为太子的女人了。
第二日清早,严清歌随意穿上一件皇后赏下来的宫装,略作打扮,收拾停当,去给皇后请安。皇后照例没多留她,只是看着她朴素的装扮,似笑非笑,道:“今日你要去储秀宫赴宴,快些回去准备准备,不要在我这里耽搁了。”
昨晚发生在严清歌屋里的事情,皇后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是不愿意严清歌和太子多见面,所以才安插了一个碧萦下来,没想到严清歌这么上道,竟然要主动提携碧萦,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回屋后,碧萦已经穿上了改好的那件淡绿色罩衫百褶绣柳裙,一身轻灵的气质被这件衣服衬托的淋漓尽致。
严清歌绕着碧萦转了两圈儿,笑道:“好美的姑娘。”又招呼如意:“我记得我带进来一根镶碧玺的步摇,还有一串碧玺手串,都拿来,赏给碧萦姑娘戴。”
那碧玺步摇和碧玺手串,用的都是米粒大小的碧玺珠子攒成,五颜六色,流光溢彩,又不扎眼睛,碧萦戴上后,果然又添了几分娇色。
带着碧萦和如意,严清歌朝储秀宫行去。
储秀宫离凤藻宫不近,行走了近一刻多钟,严清歌才到了地方。
守门的太监看到她们一行人,呆了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通报。因为严清歌站的位置和穿着打扮,都是主子的派头,但是她身后跟着的那位美丽少女,并没有穿宫女的服装,眼生的紧,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贵人。
正在这时,朱六宝从门口一探头,道:“是严小姐到了。”说完亲自迎上来,拨开迎门的太监,亲自带严清歌三人进去。
朱六宝一路走一路说话:“严小姐,宴还没开,您是先去严娘子那里坐会儿么?”
严清歌犹豫一下,想起来水太妃,道:“我去水侧妃那里坐坐吧。”
“这个……”朱六宝道:“严小姐还是去严娘子那里吧,水侧妃那儿,今儿不太方便。”
“她身子不舒服么?”严清歌关切问道。
“这倒不是。”朱六宝岔开话题道:“储秀宫的书房是极好的,严小姐爱看书,不如去书房瞧瞧吧。”
严清歌见朱六宝不肯说,也不问了。去书房是极好的,可是,书房里却有可能遇到不该遇到的人。最终,严清歌只能选择了去严淑玉那里。
不是朱六宝不肯说,实在是今天发生在水英那里的事情,没办法说。
昨天太子在水英那里过夜,第二天一早,太子才离开,元芊芊就抱着太子长子去了水英屋里,大闹了一场。一条带着钢刺的皮鞭四处挥舞,不但将水英屋里的几个宫女、太监打伤了,连家具都没放过,好好的柜子、桌子,被抽散架了好几个。
那屋里狼藉一片,自然不适合接待客人了。只是太子不追究元芊芊的责任,他们身为下人,自然也不能多嘴。
朱六宝引着严清歌朝严淑玉住的屋子行去,路上,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碧萦,心下感叹连连:像,实在是太像了!这女孩儿和太子画的那位梅花仙子,眉目神态,有八九成相似。若不是他确定太子画的是严小姐,肯定会错认了人。
想到这里,他偷眼看了看严清歌。严小姐的变化倒是不小,走路有力,眼睛发光,眉目里元气十足,瞧着有些朝中来拜见太子的那些将军们的气势,只怕太子殿下见了,要失望呢。
只看了两眼,朱六宝就不敢再看了,一门心思带路,将严清歌领进了严淑玉住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