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如意出去打探,严清歌也进屋卸了钗环,坐在床头拿着木梳慢慢通头发。
没多久,如意回来了。
严清歌先没注意,等听见如意说话,才发现她的嗓音不对。严清歌抬眼一看,见如意竟然满脸是泪。
“大小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如意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跟断线珠子一样。
严清歌没料到如意竟然这么大反应,以为是谁欺负她,吃惊道:“怎么回事?”
“问雪的娘开始还不肯说,后来才跟我讲,府里面现在都在传,大小姐你不是老爷亲生的,而是皇帝的女儿。”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严清歌也被这谣言给镇住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得出这样荒谬的结论,她虽然长得并不像严松年,而是酷似她母亲乐氏,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严淑玉也长得不似严松年,更似海姨娘。三小姐严润心更是和楚姨娘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为何旁人偏要说她的是非,而不说别人的。
她问了如意,如意哭着道:“她们说,夫人曾差点嫁给了皇帝,后来不知为何,那婚事被取消了。皇上对夫人念念不忘,这才有了小姐,老爷只是帮皇家养女儿的臣子。”
严清歌一阵无语。虽然乐氏过世的时候她还不记事,可是她敢肯定,乐氏是绝对不会做出谣言所传那种事情的人。
况且她也曾数次进宫见到过皇后,若她真是皇帝的女儿,皇后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暗示她已经成为太子妃的人选之一。
这谣言也就能哄骗哄骗府里无知的下人们了。
但是,三人成虎,这谣言传的人尽皆知,那么必定会产生影响。通过这件事,谁获益更大呢?
严清歌瞬间就想到了海姨娘和严淑玉。
如果她真的是皇帝的女儿,那么她和太子就是亲兄妹,她和太子的订婚之事就成了为笑话,自然是没办法履行的。如此一来,严家若是想让那婚约继续,必须再找出个嫡女来,严淑玉可不是摆在眼下的好人选。
严清歌想到此处,又气又笑。
她曾经想过,如果皇家坚持要让她嫁给太子,实在不行,她就自污名声,让太子另选其人,没想到她还没自己动手,就有人帮她选了这个法子。
严清歌静了一静,想通前因后果,拉着如意的手宽慰道:“别哭了,瞧你好好一张脸,哭的像个花猫一样。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儿。”
“为什么不是坏事儿?”如意吃惊的抹着眼泪道。
“为什么是坏事儿呢?”严清歌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最近父亲最近对我客气了很多,不再对我呼来喝去的。家里的下人们也恭恭敬敬的,到处巴结我。原来都是因为这谣言的缘故。”
她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不对!这不像是海姨娘和严淑玉的手笔,她们一向只爱踩着别人上位,怎么可能给我编一个这么高贵的身份。”
如意听严清歌这么分析,道:“这倒也是,二小姐最见不得大小姐好了。只是最近我不常见到二小姐和海姨娘,听说海姨娘这一胎坏相不好,天天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时不时的见红,明心斋每天往外倒得药渣能堆一座小山。”
“今日天晚了,先睡下吧!我这几天好好理理,总得弄明白这谣言的出处。”严清歌哂齿一笑。她不过出去读了几年书,这府里就冒出小鬼要算计她了。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第二日清早,严清歌收拾打扮过,用过早饭,叫如意在门前摆了舒服的椅子,她靠在椅背上坐着,将所有下人都喊来。
她院子里的人不多,去年又有两个嬷嬷实在太老,根本不能做事,被送回庄子上养老。现在加上炎修羽送来的四个健妇,也不过十二人。
严清歌少有将所有下人拉来训话的时候,上回还是发现了张妈妈给她下药才兴师动众。
她平素里不轻易发威,但却是出了名的赏罚分明,众人心底一时间都有些惴惴不安,盘算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一群下人跪在地上,鸦雀无声。
严清歌轻声道:“我今儿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最近严家有些关于我的谣言,你们都听到了多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
一听严清歌说起这个,院子里的下人们肚里一阵发苦。
这谣言传开有阵子了,差不多从年初就有人说,虽然她们没参与其中,可是也没有告诉严清歌。严清歌不追究还好,追究起来,那她们就得担负个不告之罪。
这时候谁都不愿做出头鸟。
过年的时候,严清歌曾问过两个嬷嬷关于她母亲的事儿,那两个嬷嬷当时把嘴关的严严的,什么也没告诉严清歌。
这两个嬷嬷是老人精,知道就算旁人没事儿,她们也会在心里被严清歌记上一笔。不然为何严清歌问过她们没多久,外面就有人开始编排严清歌身世了。这两边赶了个前后脚,真真是巧了。
这两人互视一眼,越众而出,跪伏着对严清歌磕头,道:“大小姐,这谣言是过年的时候传起来的。若是大小姐信得过我们两个,老奴们就在府里打听打听,到看底是哪儿的人嘴碎污蔑大小姐。”
严清歌盯着她俩看了看,轻声道:“两位嬷嬷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最迟明天,我就要知道这事儿的真相。大家都散了吧。”
第二天下午时分,那两名嬷嬷找了过来,给严清歌磕头:“严小姐,老奴们打听清楚了,刚开始说这个的是彩凤姨娘,她才跟了老爷没多久,就跟老爷讲小姐坏话,说小姐身世有问题,还说是她以前打海姨娘那儿听说的。后来珠玉院的人也跟着起哄。倒是明心斋那里没什么动静。”
严清歌听了家里各院的反应,若有所思,道:“哦!你继续说。”
另一个嬷嬷给严清歌磕了个头,犹豫道:“还有件事,老奴们不敢瞒着大小姐。老奴们去寒友居找以前的老姐妹打探消息,听她们说了另一件事,年后没多久,老爷将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记在家谱上了。”
“严淑玉上了家谱我倒不奇怪,严润心为何跟着上了家谱?”严清歌猛地坐直了身子,感觉自己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那嬷嬷不敢隐瞒,道:“大小姐,听我那老姐妹的说辞,似乎二小姐和三小姐是记在夫人名下的。”
“荒唐!”
严清歌猛地一拍椅子把手,站起身,脸上怒气显露:“我娘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两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她在屋里转了几圈儿,脸上的表情时青时白,气得不轻,走动了片刻,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露出个莫测的笑容:“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一会儿找如意各领十两银子。以后若是能在寒友居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还会有赏的。退下吧。”
待那两个嬷嬷走后,严清歌转身就去了书房,叫如意伺候着磨墨,她要写信。
不多时,严清歌就写好了一封信,交给如意,道:“送去京城的官驿。”
如意瞧瞧信封,见是给乐毅的信,立刻去办了。
严松年这次做的太过分,比刚回京时候想把扶正海姨娘还要不堪。这件事严清歌去闹不合适,但是乐毅就不同了,他是乐氏娘家哥哥,自然有权利代表过世的乐氏。
送走信,严清歌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理了理思路。府里传了那么久的谣言,只怕为的就是让严淑玉上家谱。严淑玉成了嫡女,自然就能在严家和太子的婚约中逐鹿一番了。
但这件事实在不像是海姨娘和严淑玉的作风,若是她俩,恐怕不会说她是皇帝的女儿,而是会歹毒的宣传乐氏当初被皇家退亲,是因为和什么下三滥的人有了首尾,严清歌其实就是那个野男人的种。
但这次的谣言,不但给严淑玉牟到了大利,同时不忘捧了一把严清歌,显然谋划的人,并不欲真的和严清歌为敌。
这样的手段,会是谁呢?
严清歌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女婴的脸。她只见过那孩子一次,她长得和楚姨娘十足十的像,羸弱不堪,虽然有莺姨娘和柳姨娘的精心照料,但不知道能不能长大。
这严家家谱,严淑玉上了也就罢了,为何严润心这个小东西也能跟着上呢?
想到此节,严淑玉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事情的关键,这件事,难不成是楚姨娘做的。
可是据楚姨娘平时的表现,她对严润心满不在乎,为何会这么费心费力的为严润心谋划,甚至拿严淑玉做挡箭牌。
严清歌想不明白,她站起身来,唤来如意道:“如意,跟我一起去趟寒友居。我要见见莺姨娘和柳姨娘。”
莺姨娘和柳姨娘对她还算恭顺,又一直跟着楚姨娘伺候,在家里没有根底,严清歌想着,她们两个恐怕知道一些这件事的内幕。
严松年出去和朋友交游,不到晚上不回来,他不在,寒友居里又松快又宁静,虫儿、鸟儿的叫声都比往常清脆些。
莺姨娘和柳姨娘住在侧厢房里,她们屋子的窗户打开了,里面传出小孩儿兴奋的欢笑声。
严清歌和如意进了门,见严润心被放在铺了厚厚垫子的榻上,莺姨娘和柳姨娘正拿着拨浪鼓逗严润心玩儿,两大一小笑的开怀极了。
严润心快一岁了。她长的壮实不少,尽管头发还是稀稀拉拉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肉。严清歌差点没认出来她就是当初那个病怏怏的婴孩儿,看来莺姨娘和柳姨娘把她养的不错。
莺姨娘、柳姨娘一见到严清歌,脸上的喜色骤然收起来,立刻叫丫鬟们将严润心抱走,恭恭敬敬给严清歌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