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大雁南飞。
诸多事物也已如白云一般,消散而去,别于这天地之中,再也不复存在。
故人、建筑、王朝......一切的一切,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之中不复存在。
所有的事物都将会在某一个时间点消逝,散尽。埋没于历史的尘埃中,总有一天不复存在,无声无息,无迹可寻。
时间面前,一切皆为虚诞。
天色渐暮,余晖散落,映照在无尽城墙之上,将城墙两人的身影拉长。
城墙之上,两人衣着繁华,城墙之下,一片狼藉。
“何爱卿,这场战争是朕错了吗?”俯瞰城中,当首之人忽然开口。
闻言,身后之人顿了顿,随后摇头轻笑,上前两步与其并肩,出声道:“陛下说笑了,这如何会是陛下的错。这一役本就无错,陛下无错,老臣无错,我大梁将士无错,南陈亦无错,全天下的老百姓更是无错;错的,只有时间罢了;我们何错之有,我们谁都没错。”
“说到底,我们都不是善者,我们都没有做对,亦没有做错。只不过刚好顺应这个时代罢了。谁人为善,谁人为对;谁人为恶,谁人又为错?谁言而善,又谁言而恶?谁言而对,又谁言而错?谁又能定论呢;一切都是相对而言罢了。”
“生不逢时,便会消亡;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从来如此。”
“谁对谁错,谁善谁恶,真的重要吗……”
良久,大风起兮,天色已暮,两人已逝,唯有此城唯有秋风,唯有天间白点闪烁。
此城,迭梦。
可从来如此,便对吗?
......
数天后,大雪飘飞,散落人间。
在靠南方向的一座小镇之中,有一黑衣少年郎横坐于自家小院门槛上,双手托腮,遥望着远方已尽被白雪覆盖的道路,眼神有些呆滞。
少年的模样不俊,身形也有些消瘦,一头黑发披在脑后,同时皮肤也有一点黝黑,与周遭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脸上,有着一块淤青,婴儿拳头大小,刚来的时候和别人拦截、起了冲突,只不过他没有还手;他很清楚,一旦还手了,有些东西就说不清了,自然也免不了让人说三道四。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温度低到了极致;许是觉得有些冷,忽地,少年呼出了一口白气,接着他抬起了双手向着手心再次呼出一口气,然后搓了搓手。这样一来便使得原本脸色有些苍白的面庞有了一丝红润,双手也稍微感觉到了一些温暖。
少年的眼里没有少年应该有的朝气,不同于其他同龄人,这两年来他做事更沉稳,利索,老道,不似少年,更像一个成年人,甚至有过之不及。
过了许久,少年视野的尽头开始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身穿白衣,头着白帽,盖住头发,仿佛与此刻的天地相融在一起。
那人逐渐走近,样貌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看上去像是一位已过而立之年的中年文士,面容颇为俊逸,挂着笑容,给人的感觉很谦和。可若是说他是文士,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位年纪稍大读书人。
少年对这个读书人并不陌生,打他记事起,便认识了,只是不熟而已,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便越来越熟络起来,是少年在镇上为数不多的朋友,年龄相差较多,但这又算的了什么。
他是镇上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但不知为何,从尚未及冠便考到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依旧未曾考中;虽说如此,不管是少年还是镇上的人对于他还是挺尊敬的,平时都尊称他为先生,反倒是另外的两个考中的读书人反而是不受待见。或许是为人不行,又可能是其他,也许都不是,谁知道,天晓得。
看到他的到来,少年眼中有了些许神采,随后挤出来一丝笑容,朝着他挥了挥手。那读书人见此,有些无奈,但也无可奈何。忽的,他叹一口气,不置可否的一笑,随后又以他自己才听到的音量喃呢着。
“也对,这都第几次了......”
读书人越来越近,都快到了少年面前。
看到少年脸上的淤青,还不待少年开口,读书人便出声了“咋了,又跟人打架了?”
“一点小摩擦而已,我没还手。”少年很是平静,淡然道。
“是吗……”读书人低喃,眼神有些复杂。
“有消息了吗,李先生?还是和之前几次一样。”
少年再次开口,语气颇为平淡,已经感受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许是有些麻木了,已经不抱希望了。又或许,内心依旧有着希冀,怀着期待,只是不愿意再表露出来,仅此而已。
看着少年如今的模样,读书人收敛了笑容,看着远处的天幕,沉默着,神色有些复杂,微张了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李先生,还是没消息对吗.......”
看着读书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黑衣少年轻声开口。
闻言,读书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是吗......”少年低下了头,有些失落。明明早已不抱希望,明明也早已麻木,可不知为什么,心底还是会抱有一丝期待,在不知道结果之前还是会抱有希冀,直至确定结果之后才会死心。或许,这便是人吧,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年纪尚小,有些小孩子气吧。
当然,这只是在面对到读书人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情绪,说不出个所以然。
读书人看着面前的这少年,有些同情,同时又有着期待。
同情的是少年的遭遇,再这个本该无忧的年纪成熟,但…少年的遭遇,使得他没办法不懂事。
读书人抬起头,微眯着眼睛,少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样,两两无言。
早在两年前,白祈安的母亲便离世了,但他父亲,读书人就不知道去了哪,只不过这件事,读书人没有说。
其实哪有什么答案啊,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谎言罢了。说穿了,对于少年来说,可以接受,但很不善,有些事情,还是得他自己去看。
对于他父母,读书人的确有过了解,但这件事情,他不太好说,也暂时说不得。
呼。
读书人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一丝笑容,半蹲下身子,随后又将右手抬起,放到了少年的头顶缓缓开口。
“别想太多了,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儿女的父母呀,或许是他们有着不得已的苦衷被迫离开而已,看开些。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宜告诉少年。
少年低着头,无言。
短暂沉默之后,少年心中开始有些释然;接着,少年抬起了头,轻轻的点头。
见此,读书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看着眼前这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读书人,少年不由得有些愣神。
早在三年前,他父母不辞而别,之后毫无音讯;这三年里,眼前这位读书人便时常来探望自己,帮助颇多。并且每次进京赶考都帮忙寻找他父母的消息。最重要的是,若不是眼前这读书人当年救了他,他早就冻死在桥头上了。
说是进京赶考,其实少年并不清楚,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至于读书人为什么要救自己,少年也不知,也不愿多问,都救了自己一命了,帮了这么多,总归不会是坏人,而且,少年觉得他并没有恶意,甚至很天然亲近。
明明自己都混成了个落魄书生的模样,却还是救了自己,并且不留余力的教了自己许多东西。
救命之恩,授教之情,难以为报。
想到这,少年不禁有些感慨,更多的是感激,以及还有有些疑惑。
少年轻叹,有些发愣,思绪万千。
…
这会儿,读书人已前行了数步,背对着少年;少年见此,站了起来,然后小跑跟了上去。
北风猎猎,呜咽作响;白雪纷纷,散落天地。
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小镇上的一座小有名气的酒肆当中;酒肆不大,也就两层,但里面的人还是不少。一进门,读书人和掌柜的打过招呼之后,便带着少年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无言,倒是与酒肆中的喧嚣形成了对比;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窗外,眼中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飞雪,耳边聆听着酒肆中人群絮絮叨叨。
良久,读书人变得有些严谨,但不严肃,挂着笑容,看着少年,轻声开口。
“还是那句话,你想离开这里面吗?”
闻言,少年正襟危坐,低下了头,没有答复,沉默着。
见少年不说,读书人也不问,心中已有了答案。
忽地,一声哟呵打破了沉默,“客官,你们的菜来咯,请慢用。”
两人转头,少年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犹豫,以及有些疑惑,看了看读书人,直到读书人点了点头,他才缓缓开始动筷,读书人见此,笑了笑,随后不急不缓的拿起桌上的那坛酒,倒了一杯,然后慢慢品尝。
一杯酒下肚,读书人瞬间觉得温暖了几分,神清气爽,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时,少年投来了目光,有些好奇,他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呢。
“李先生,酒的味道咋样,好喝不?”少年好奇的开口。
“当然!书中有言,不曾喝过酒,此乃人生中最大憾事!”
说罢,读书人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少年;少年接过酒,学着读书人先前喝酒的样子,一饮而尽。
接着,少年脸颊红润,觉得喉咙很辣,像是吃了辣椒一般,不是一般的难受,但奇怪的是却感觉身子暖和了不少。很快,少年便面色涨红。
此时,少年觉得,天底下没有再比这还难喝的玩意了,味道苦极了,而且怪怪的。谁他丫的写的不曾喝过酒,此乃人生中最大憾事。去他娘的!
少年喝过了酒,少年只觉得喝过了酒,才是人生最大憾事,很快,少年便觉得有些头晕,视线晃晃悠悠的;不一会,他就在迷迷糊糊间闭上了眼睛然后没了知觉。
少年醉了,第一次喝酒,没有经验,一杯倒,趴在了桌子上。
兴许下一次再喝酒,少年便不会如此不堪了吧,也许吧,谁知道呢。
“李先生,什么时候走。”
忽然,在读书人身后传来了声音,有些沙哑。闻言,读书人看着少年,背对着那人,轻声开口。
“再等等。”
听到此话,那人不再言语,站起来转身离去。读书人看着少年,望着远方,轻声喃呢。
“要变天了啊...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且离那天到来应该也不远了……”
“愁啊…”
少年姓白,名祈安,寓意祈来平安。
少年不知道,他的名字其实改过,他原本应叫白无忧,寓意无忧。后来发生了点事,他父母觉得不是很好,求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后改名祈安。
读书人姓李,单名一个术字。
良久,读书人朝着柜台那边大喊一声,掌柜的听到声音,骂骂咧咧。
“掌柜的,老规矩!”
“好嘞,滚蛋!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少年和读书人被丢出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