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车窗,瑟瑟秋风扑面,夜色款款而来,忽地,一丝凉意若梦中刀光惊醒了频频泛困的我。
倚窗感风,日子抽茧剥丝,化作云,随风飘散;挥泪如雨,变水东流;恍若星辰,斗转穹空。置身红尘人海,不过也只是沧海一粟。
不堪回首,一路荆棘走来,春夏秋冬中山色青翠了又灰白,水欢笑着欢笑着又沉默凝忘,风或急或缓摇曳着时光,云如织如线如团如布地漂散,雨如痴如醉地游戏人间,其影潇潇,幻雪飘飘。但看人生路,如在墨画里,如许感动,也有难忘,更有刻骨铭心。
看到网上一张图片:下雨的街道,一位父亲给儿子撑伞,自己却全身曝露在雨中,雨水打湿了头发,浸透了衣服。这个身影多么的伟岸,又如此温馨,让人泪流满面。这个画面是如此的熟悉,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我家住山腰,村头有所小学,儿时的记忆中,学校离家有一段陡峭而漫长的山路。每逢下雨天,一出校门,总能看到父亲披着雨衣,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提着雨伞和给我带的小雨鞋。见了我,就给我仔细地换好鞋然后把我放到背上,一手拄着铁锹,一手提着我换下的鞋子又撑着伞,慢慢走着泥泞而陡峭的山路回家。那时的记忆中,父亲的身影很伟岸而高大,父亲的脊背很温暖而又安心,外面的雨珠乱滚,看着雨水已经顺着雨衣的破洞浸透了父亲的衣服,而他却浑然不觉还面带着微笑。后来我在山上镇子上的中学了,离家远了点,每逢下雨,走到一半路程,到那段最陡峭的山路时总是又能看到父亲的身影。再后来在县里上高中时住宿,离家更远了,每当下雨天,在丝丝雨帘中,总会想念父亲,想起会不会此时还在那段路上等着接我回家?
此时,父亲毅然为家在外奔波,每逢回家一次,仔细一看,父亲竟然苍老了许多,身子越来越瘦弱了,不再像儿时那么高大了,而且最近几年疾病频频纠缠,鬓霜满面。让我难过的是我长大了,父亲却老了,为了我为了家,曾远走青海荒漠,一生写尽苍桑,尝遍风沙。写到这儿,我已泪盈眼眶,父爱如山,舐犊情深,这份爱如此深沉,如此温暖,又如此伟大,而今庸碌的我还能为父亲做点什么呢?
到县里读书的那段时光,清涩而纯真,玩劣而蹉跎。记忆中,乏味而枯燥的学习生活总是按捺不住那时活跃澎勃的朝气,上课时总是神游太虚,或者想入非非。也做过一些无聊的事像偷看班上长的好看的女生,暗恋过某个女生,也写过情书,和同桌为了一件小事争执吵闹过。每天迟到翻墙进学校的时间多一些,滴水涯吹笛折柳,葫芦河趟水偷瓜,阳光网吧通霄达旦……旷课的时间多一些,看金庸武侠小说比看教科书的时间多一点,因此徒费青春以至于后来流落到社会一事无成。人生不容后悔,只有喟叹年少轻狂的无知和愚昧,没能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前段时间老同学打来电话聊起读书时的情形,日子是有些艰辛,每天早上几乎都是饿着肚子在晨读,校门口一块钱的菜夹馍也许只有一两个月省出点生活费才吃一次。想想现在这个时代的学生,生活是多么的幸福。
后来毕业,和几个老乡,背着行囊,第一次离家去人生中最远的地方,江南。
正直清秋,火车窗外,瑟瑟劲风,黄土卷浪,渐渐退远,第一次告别亲切的黄土高原,心中莫名其妙地不舍。路过魏魏接天的华山,一望无际的平原,明艳清静的湖泊……人在旅途,才感觉到祖国大好河山是如此辽阔秀美。坐了漫长的24小时火车,终于到了这座临江美丽的小城镇江。
从站台出来,绵绵细雨中,美丽洁净的街景如在画里,眼前扑面的新绿不觉有些讶意,这个季节,北方老家的树木已经凋零的只剩光秃的枝桠了,这儿树木却这般青绿,后来我才知道即使冬天,江南的树木还是绿意盎然。和老乡在街道的小巷每人要了碗香肝面,每人刚入口,感觉甘甜的难以下咽,后来待久了慢慢地还觉得有点好吃。小城风光秀美,让人心旷神怡。沿江而行,河堤垂柳迎风,江水滔滔,白浪翻滚,鸥鹭嬉天,隔江而望,江岛上金山寺霞蒸云蔚,对面扬州繁华阜盛。
接下来一年里,通过老家一位老师引荐我和老乡在当地一所职校学习就业技能。于是,学习之余,为了听懂镇江方言和本地人交流,第一次试着说普通话,慢慢地觉得自己的性情也被陌生的环境潜移默化,原来老乡眼里寡言,内向,腼腆,不合群还有点固执的书生气的我,也变的健谈,开朗,面对陌生人也模仿社会中的世故圆滑来交流。为了适应生活,新的环境确实可以改变人的性情。
那年国庆放长假,和位老乡去南京玩了一次。江苏首府,果然更是气韵繁华,风貌脱俗。华楼林立,街道一尘不染,交通井然有序,行人满面春色,城中的景致让人深深陶醉。短短的几天里,路过玄武湖的薄雾,穿过夫子庙的人潮,赏过秦淮河的龙舟,也抚过中山陵的参天古木,看过月牙湖的霞光,甚至用了二十分钟慢慢信步走过长江大桥,在颤抖的桥面上,望着无边无际滚滚东流的江水,第一次感叹人生的无常,时光如水。
一年的时光很快结束了,学校联系到无锡的工作,于是辗转到无锡,第一次开始了艰辛而诘拘的打工生涯。
由于刚步入社会,受不了各类的委屈和不适,频频更换工作,为了心里的那点自尊和舒畅,可换来的是更为艰难的日子,有时只吃没有滋味的白水煮挂面,为了省钱更有时两天才吃一个饼子,常常饥肠辘辘,这些都是不为人知的苦楚。身在外地也不敢告诉父母近况,还好有老乡互相救济才勉力维持生活。所以在无锡的两年里,是最灰暗的岁月,处处遭人白眼,感受别人怜悯的目光,经历一些人情冷暖之后,才觉的自己的幼稚,在陌生的城市生存,没有什么自尊和舒畅可言,有住处,有饭吃,有点微薄的收入是最重要的,社会中并不是之前在学校里想象的那般美好,反而处处碰壁,处处难堪。生活只是逆流而行,也只有靠自己挣扎着坚强,没人会顾及你。
那年从南方回家来,打电话联系朋友找了份工作,也没等着过年关就去了石嘴山。
石嘴山位于宁夏至高点,与内蒙接壤。在我的印象里,石嘴山风很大,铮铮烈风,滚滚黄河,苍凉荒漠,人烟稀少。驻足江面,真正感受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此刻的我,觉的心性才成熟许多。
在石嘴山呆了两年,就流转到银川。
时至今日,在银川已经呆了五年,算是定居下来。银川的空气很好,天空很蓝,林木繁多,湖泊遍布,气侯适宜,是个美丽的城市,在这儿,我的心情才有了如释重负的平静。
时光如水,岁月如刀,看着走过的路,恍若昨天,白云苍驹,人生无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轨迹,而且对未来要走的路都一无所知,我从来都没想到会随命运一路飘泊流浪,而今憩身银川,真如一梦三千。
清冷的秋风中,片片回忆如叶飘落,泪水和感动会永远收藏心中。时光流过,经历的即是人生,荆棘丛中走来,慢地成长成熟许多,未来的路,又该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