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州大地历史悠远,地方景观多以人文为主,而黑岩山则是个例外。
黑岩山又名“铁丘山”,因山上多铁黑色坚石故得此名;黑岩山方圆近千公里,连绵的十数座山峰,海拔都在一千至一千三百米之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黑岩山被开发成旅游景区,山中最为险峻挺拔的五道山峰尽数被囊括进景区范围。
我们这次是接了小小的“烧纸钱任务”来的,自然不可能走景区,要是烧纸钱的时候被管理人员或者游客看见了,罚款不说,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骂呢!
当然,我们其实也可以就在黑岩山脚处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烧完了事儿,但李云默觉得这样做太过敷衍,对不住小小的委托;好在张玉若知道小小的父亲是在黑岩山上的哪个地方出的意外,便提议到那里去烧,我和李云默也都赞成。
上山的道路在大山西南方向的一片无人区内,公路在距离上山的路口一百米处断了道,车子只能停在公路断口边的空处,之后的路,全凭步行。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到这里的人,在我们之前,就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在了路边不知多长时间;车子是本地车牌,侧边嚣张的印着一家租车公司大大的联系方式。
“这谁呀,来的比我们还早?前面有好看的景点不去,非得往这荒郊野岭的跑,脑子被驴踢了吧!”小丫头看着那辆车子,一脸的疑惑。
“每个人追求“美”的事物不同,这一看就是专门过来登山搞户外的,又不耽误咱们的事儿,你管他的呢!”一边说着,张玉若整理好一个小小的背包背上,头也不回的向小路行去。
“臭女人,你太狡猾了!”小丫头冲着她的背影骂;车上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旅行背囊,里面除了小小买的纸钱以外,还有临出发之时,张玉若准备的户外用品,其中还包括两顶帐篷、一些食物和水,她背走的那个小包里,则只是装了一些急救药物,轻的很。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冲我眨巴眼睛,我很自觉的主动背起了那个沉重的大家伙,被她拖拽着跟了上去。
…………………………
黑岩山的某个角落。
低矮的茅庐中,道士抚着古琴,带着几许沧桑,几许刚强的铮铮之音,扫过檐下低垂的茅草,在庐前的竹海中激起阵阵波涛;朗禹踏着碧浪疾驰而来,空着的那只衣袖笔直的向后伸展,猎猎有声。
“先生,他来了!”几乎就在我踏足黑岩山的同一时刻,朗禹低沉的声音在草庐中响起;琴声略一顿息,随即复又响起,道士没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琴声之中,豪气顿起。
……………………………
临近峰顶下方的一片断崖上,一个身着轻便防护服的消防员步履艰难的走着;或许是因为赶了太长时间的路,他的身体如同从高处跌落了下来一般,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撕裂般疼痛。他很想歇一歇再走,可是……不行啊!他已经掉队很长时间了,必须得赶上了,处在这座山上某个位置的求援者还在苦苦的支撑着等待他们的救援。
在他前进的方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高瘦男人悠闲的拆开花哨的食品包装袋,三两口吃完食物,手一扬,袋子便飘忽着落进了草丛里。
张玉若皱着眉看着这满地的狼藉
“这些人真是,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怎么是他们?”看着场中那颇为熟悉也颇为反感的三男两女,李云默神色不善;高瘦男人也看到了我们,他似乎全然忘了昨夜的不快,挥着手,远远的打着招呼,口中尚未完全咽下的食物残渣喷的到处都是
“喂!你们……你们也来了”
李云默斜着眼,脸拧成了一团,嫌弃的不行。
“想不到诸位也同我们做了同样的选择”对方三名男性之中,一名看上去颇为儒雅的男子也上来同我们说话:“相逢即是缘,现已临近正午,各位不妨同我们一起,稍做休息后,一起领略这黑岩山风光,也显得热闹些。”
这男人长相秀气,再加上说话之时浅浅的笑,显得极为真诚,很容易就引得了张玉若的好感。
“实在抱歉,我们不是来游玩的”张玉若用遗憾的口吻拒绝道:“我们有位亲人在这山上过世了,今天是他的忌日,我们来,是为了祭奠亲人的,跟各位一起走,只怕不太方便!”
“很抱歉!”男人表达完歉意,又豁达的一摆手:“祭奠逝世亲人也是传统文化的一种,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我看三位的着装,似乎不像是常走户外的,这种荒山表面看起来平静,但内里危险不少,尤其是晚上;几位带着帐篷,看来也是要准备在山中露营;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我们一块儿,也好有个照应。”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男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玉若也不好直接拒绝,便将目光投向我;李云默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晃着小脑袋打量四周的景致。
我看着儒雅男人,心想大概这就是人们口中所常说的“渣男”了吧!表面上文质彬彬,儒雅有礼,但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光,却透着三分淫邪;他能瞒过普通凡人,但却骗不过我,这种人,比那高瘦男人更具破坏力。
为了两个丫头的着想,我不打算给这人纠缠的机会,刚想开口拒绝,就见路的另一头,一个穿着防化服的身影出现,心中微微一动,话到了嘴边就变了
“好啊!我没有意见,小丫头你呢?”
表达了同意,我又转问李云默。
“啊?”小丫头茫然的扭过头来,我和张玉若都是一惊。
此时的她,脸上挂满泪水,眼中,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默默,你怎么了?”“小默,你没事吧?”
我和张玉若同时关切的询问。
“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小丫头眼中仍有悲戚,脸上仍带着泪痕,但语气中却满是不解。
“你怎么哭了?”张玉若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丫头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了?
“我哭了?”小丫头更显惊诧,伸手摸到了脸上的泪水:“还真是诶!怎么我自己完全没有感觉的?”
我猛然心头一跳:小丫头的神情说明她是真的没发现自己表现出来的悲哀,那么她此刻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股悲哀是来自于她的灵魂深处。
早前我曾用明灯读取了她这一世的过往,其中没有发现任何有关黑岩山的记忆,按理来说,她跟这里没有过任何的交集,却为何能被这处地方触及到灵魂?
莫非这黑岩山与她的前世有所关联?
若是如此,那么,破解这丫头身上的迷团,说不得就得从这黑岩山入手了。
我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
“这位姑娘想必是思念起了你们那位过世的亲人了。”儒雅男人在一旁插口道。
“傻比你谁啊?”小丫头身上的哀戚迅速消失,一秒又回复了常态,说出的话能气死人。
儒雅男人瞪大了眼,想必他也没料想到这个看上去清纯可爱的小姑娘竟如此的粗俗。
张玉若拉着她,又把之前男人的邀请和她说一遍;小丫头听我没有反对,也就同意了下来。儒雅男人当即充当起中间人,引着我们向他队伍里的另外四人走去。
通过介绍,儒雅男人名叫柯孝明,那个高瘦男人叫吕啸存,最健壮的那个肌肉男叫蔡建国,两个女孩子一个叫何雅一个叫欧怡瑾。
“吕啸存?驴叫春?你父母可真会起名字,很适合你。”小丫头口无遮拦的讥讽高瘦男人。
“我也觉得挺好,只可惜现在是夏天”高瘦男人贱起来简直毫无底线,对她的嘲讽竟是一字不落的全盘收下了。
“你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就算是春天,我看也够呛能发春。”
…………
两人争执间,那穿着防化服的消防员也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队消防员从这里经过?”他客气的向我们询问。
“没看到”吕啸存顾着和小丫头对喷,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其余四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彼此对视一眼,脸上有些不好看,都没有做出回应。
“哦!我看到了,他们才不久已经下山了。”我笑呵呵的对消防员说道:“这位兄弟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小丫头迷糊的望着我,我们三个一起过来,她怎么没看到有什么消防的下山了?张玉若仔仔细细的盯着消防员直打量,一时陷入了沉思。
“应该……是吧!”消防员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们接了个救人的任务,上来的队伍有好几支,除了我们消防,还有森林公安的人,还有……”
“那就没错了,我刚看到下山的就是消防员,你们要救的人已经被他们救下山去了。”我确定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对他说道:“这位大哥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不妨先坐下来歇一歇。”
“这……”消防员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太累,还是坐了下来。
挨得近了,张玉若看清了消防员遮掩在头盔下的脸庞,脸色猛的一变,惊疑的向我看来,嘴唇张了张,似要说些什么,我向她点了点头,又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张玉若闭了嘴,再看消防员时,带着悲悯,眼中蕴满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