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范小玉把毗帝狮佛请回来的一个礼拜后,她所在的学校进行了一次人事变动,后勤处处长因为向学生违规收费被开除,而向来瞧不上她的副校长竟出奇的帮她说话,在会上历数范小玉过往为学校做出的贡献,获得众教职工的一致认同;当然,副校长都开了口,其他人不认同也得认同。最终,范小玉担任后勤处处长的任命得到了全票通过。
这个任命来的实在太突然、太没道理了,虽然她依旧只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儿,但这次的升职明显是个好的开始,她完全相信这就是毗帝狮佛的神力所致,就在这天下午,她就把两万块钱一分不少的转到了男人的账上。
转眼又过去了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她虽然诸事顺遂,但职位却再没获得晋升,于是她想到了当初男人给她说过的话
“稳妥的拜神之法,见效相对较慢,而且上限极低,若是想在仕途上走的更快,走的更远,可在上贡的白酒之中滴入几滴指尖血,再将五分熟的畜肉换成带血的生肉,效果会更好,但是……”
但是怎么样,她不记得了,事实上她并不认为换一种更好的祭祀之法会给自己带来多严重的后果,于是,她果断的拿起了针,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指……
效果是显著的,就在这天夜里,教务处主任意外在车祸中身亡;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钟,升任教务处主任的任命,就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这一天,她努力的装出一副为前教务处主任的离世而悲伤的虚伪面孔;到了下班时间,她到商场买了最好的红酒,最好的牛排,再捎上一大包精美的食材,在家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一个人静悄悄的庆祝着另一个人的死亡。
诡异的事情,就在这天夜里发生了。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因为摄取过量酒精导致体内水分快速流失的范小玉在一阵强烈的口渴中惊醒。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床,蹒跚着步子向着客厅的饮水机走去。
就在她打开卧室房门的那一刻,黑暗中,一道人影从她面前缓缓走过;她以为是丈夫,就没有多想,在饮水机接了水,才喝一口,猛然惊觉不对:自己离婚多年,前夫早已去了外地生活,怎么会在客厅出现?可若不是丈夫,刚才走过去的人影是谁?
家里进了小偷?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恐慌,下意识的就想要打开灯,看看那个不速之客的真实面貌,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现在人家还只是求财,一旦开了灯,他发现行迹败露,把心一横,要命也不是没可能。
卧室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一般人家的贵重财物,比如首饰之类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放在卧室里,所以卧室从来都是小偷光顾的重点区域;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离开这间屋子,然后报警,自己从外面把门守住,等警察来了之后,来个瓮中捉鳖。
大致回忆了一下从饮水机到大门的路线,以及需要避开的障碍物,范小玉蹑着手脚,尽量轻缓的向大门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造成的动作失调,她虽一再的小心,在经过客厅正中的时候,膝盖还是撞在了沙发角上,发出“牟”的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刺耳;这突然的一下子,惊的她白毛汗都出来了,双腿阵阵发软,整个人都被定在了那里。
必须得离开了,必须得马上离开了,她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没有听到刚才的声响,自己在屋子里多呆上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反正大门就在右手边三步远的位置,冲出去不过眨眼间的事,便也顾不得动静大不大了。
强行稳住心神,疯了一样冲到门前,扭开门把手,一个转身就冲了出去,随即用力靠在门上,利用身体的重量,把门压上,双手死死的把住门把手,防止里面的人扭开门。
她想喊救命,可嗓子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几次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嘭嘭嘭……”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里面的人没有选择扭门把手,而是直接暴力撞门;对方的力气大的吓人,范小玉好几次都差点被震倒,只能尽量的倾斜身体,双脚呈弓步,拼命的蹬地,脚上的拖鞋都给蹬掉了。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范小玉整个人都累的快虚脱了,可她丝毫不敢放松,腾出一只手想要去摸手机,结果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手机还放在卧室床头柜上,自己只顾着跑出来,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脚下冰冷湿滑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冷颤,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她颤抖着将手伸向门框边,“啪”白炽灯清冷的光线却让她的一颗心直沉谷底。
她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她想象中门外的走道,而是她家的卫生间里。
这怎么可能?自己在这个家里生活了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了,连哪个方向是大门哪个方向是卫生间都会搞错?
好吧!没错的也错了,怎么错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她还在家里,外面还有个不知是谁的家伙,就凭卫生间这扇破门,根本挡不了多久,只希望对方只是单纯的为了钱财,拿了东西就走。
时间在这股紧张的氛围里压抑的仿佛能听见每一次秒针转动时的轰鸣,卫生间的门终究是没再被砸响,范小玉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离开,因为她一直没有听到开关房门的声音;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对方还在话,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最起码翻找东西的动静是会有的,看来多半是已经离开了,对方很有可能在潜进房间的时候就没有关门,所以才会离开的无声无息。
她越想越觉有理,就打算出去看看,为了保险起见,她在卫生间转了一圈,没找着能够防身的武器,唯一还算趁手的,就只剩下角落里的马桶刷了;她抄起马桶刷,临开门之际又觉不妥,又跑到洗漱台上拿了瓶花露水喷雾,这玩意儿要喷在眼睛里,绝对比马桶刷的效果来的实在。
拿着花露水试喷了几下,确认喷洒正常,范小玉一咬牙,猛的一把将门拉开,铝合金门框撞在瓷砖上“砰”的一声巨响。
于此同时,她手中的花露水也掉在了地上。
这……
如果说之前面对入侵者的是畏惧和恐慌,那么,在这一刻,范小玉这里,就只剩下毛骨悚然这一个词了。
门外不是什么客厅,而是……还是卫生间。
范小玉此时的情况,就如同一只被关进了两扇面对面贴合在一起的镜子里面的苍蝇一样,门就是重叠的镜面,门里门外,一为真实空间,一为镜像空间,也或许,两者皆为镜像,而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梦?
她用力在手背上咬了一口,剧烈的疼痛让她险些落泪;看着手背上清晰的齿痕,她知道这不是做梦。
她发疯似地冲进对面的卫生间,在墙壁上不断的摸索、拍击,每一寸每一厘都不放过,可那坚实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当她将探寻目标放在洗漱台上的那块镜子上的时候,意外出现了。镜子里那个同样在伸手摸索镜面的自己在某一刻突然变了脸,惊慌变成了诡笑,两边的嘴角越扬越高,笑容越来越扭曲,平展的双手突然鸡爪似的紧扣住镜外的自己的双手。
尖叫声中,她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却,镜子里怪笑的自己竟也被拉的从镜中探出了头,脖颈橡胶一般拉的长长的,脑袋顾涌着前伸,脸上依然挂着扭曲的笑,双目之中却落下了血泪。
就在“镜中人”张开嘴,露出满口锯齿般的獠牙扑向自己的那一刻,范小玉尖叫着醒了过来。
她仍旧躺在床上,一样的口渴难耐,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脸,没有伤口,就是湿漉漉的全是汗。
她长舒了一口气,还真的只是个梦,可是自己在梦里咬自己手的时候,痛感怎么会那么的真实?她摸向自己的手背,那里似仍有着一丝疼痛,她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急忙扭身打开床头灯;温和的灯光亮起,她将手伸到灯光下,一个清晰的齿痕印入眼帘。
或许是在做梦的时候咬到的,所以感觉才会那么真实。
这个解释很合理,她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口渴的感觉很强烈,但她还是决定忍着,想去关灯,一眼就看到了开关上的血指印。
她难以置信的翻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满是淋漓的鲜血,再摸了一把脸,手上的血更多了。然后,她想到了那个“镜中人”脸上挂着的血泪。
一个翻身就跳了下床,鞋也顾不得穿了,她“咚咚咚”的冲进洗手间,镜子上赫然写着几个血字:
“功名富贵终是梦,繁华到头一场空”
镜中的自己,脑袋搁在这两句诗的正中间,脸上也是血淋淋的,眼里流露出的,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化不开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