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的喝下了李云默用特殊“容器”盛来的露水,我勉力运转一丝真元,激活了露水中所含的纯净阴气,身体总算是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我很想跟小丫头发飙,但想想毕竟是她救了我,名不正言不顺的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只好压下了这股邪火。
“喂!哥哥,你是怎么被那家伙暗算的?”李云默好奇的询问。
提起这事儿,我的心情更不好了。
“先前不是起了大雾吗?当时我就感觉到不对,因为我在雾中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妖邪之气……”
“妖邪?对了,你之前跟那家伙打架的时候,就说了一句“收拾他这小妖也够了”,那家伙是妖吗?是什么妖?”这次发问的,却是张玉若,看样子,她也是憋不住好奇了。
“那家伙本体是只青狼,名叫朗禹,算算也有好几百年的修为了,修行时间比我都长,之前跟着一只女妖……”
“那个女妖就是他的爱人?”
“唔……也不算吧!你别打岔,听我讲”
“哦”在八卦面前,小丫头难得的听话了回。
“其实他当年只是那女妖手下的一只小妖;那女妖是只穿山甲成精,道行高深,因为某种机缘,结识了我的前任……呃……就是我前一任的夜游神,他俩互许终身,但我那前……前一任夜游神,就是妥妥的渣男一枚,他对女妖始乱终弃,触怒了女妖;于是女妖故意在人间扰事,害了许多凡人,惊动了冥界。”
“冥界派日、夜游神来人间伏妖,女妖趁机纠集了一些交好的大妖,和日、夜开战;那女妖本身的修为就不弱于日、夜两位游神中的任何一位,再加上众大妖的相助,大战以两位游神的陨落告终。”
“冥界一下失了两位阴帅,冥皇大怒,便派鬼王老大亲至人间除妖;又是一番大战,鬼王老大一人单挑二十多位大妖,将众妖斩杀殆尽;女妖在临死之际,将自身残余法力融入腹下的一块鳞甲,并将鳞甲送给了她身边唯一幸存着的小跟班朗禹;朗禹也正是借助了这块鳞甲的力量隐藏好了自己,躲过了鬼王的追杀,要不然,以那个老家伙鸡犬不留的个性,朗禹哪有命活到今天?”
李云默和张玉若都皱紧了眉头,似乎是不满鬼王的凶残。
“难怪那人的额头有块鳞甲,原来是他爱人留给他的。”尽管女妖从头到尾都没把朗禹当成是恋人看待,但小丫头还是将她称呼为“他的爱人”。
“既然那个朗禹修行时间比你长,再加上有女妖的鳞甲相助,那他怎么还是打不过你呢?”张玉若有些不解
“主要是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个方面,我是正儿八经的冥界二品正神,我的冥神之力要比他的妖力高出一个等级;另一个方面,或许是因为我原本在人间的时候就是武将,有武运加身,所以到了冥界以后,我的修为提升的极快,呵呵……不是我夸口,别说是他朗禹了,就算是对上鬼王,我也有一战之力。”
张玉若感叹道:“看来朗禹说的不错,老天爷确实是不公平,就因为他是妖,你是神,所以你就能用更短的时间获得更高的成就,而他却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这么看起来,你们冥界……哦不,应该说是整个世界都是不公平的。”
李云默听见她帮着狼妖说话,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但对方毕竟才刚救了她,也不好发作,只得沉默。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不懂得修行,所以有些片面了,其实天地是公平的,就好比朗禹,他若是肯潜心修行,将来得成道果,他的成就将远在我们这些冥神之上,如果按照你的想法的话,这对我们,又何尝公平过?”
“好了!说回正题,我之前感受到雾中的妖邪之气,当时就起了提防之心,但那朗禹实在是太狡猾了,他利用我的思维盲点,只注意到雾中的妖气,却没注意到雾本身的问题,将忘川河水化作雾气,悄悄的渗进了我的身体……”说到这里,我不禁怒火中烧:“你们猜他是怎么把忘川河水变成雾的?”
“肯定就是用法术呗?你们神仙的法术千奇百怪,什么事办不到?”
“不对,忘川河水不同于一般的河水,任何法力在它的面前都会失效,就算是天神也不行。”
“那是…………?”
“狗R的,他买了一台雾化器,把忘川河水放进雾化器里化成雾的,最过分的是,他后来还跟我说,雾化器是他在网上买的,九块九包邮,嘲笑我这个土包子就值九块九毛钱。”
“啊~~~~哈哈哈……………”二女毫无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那混蛋知道自己伤害不了我这副冥神的躯体,就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完了还说要抓住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炮制你们……”
听我讲完这里的事,二女笑过之后,又有些后怕,要不是朗禹忽略了我的元神,她们今天可就真的惨了。
李云默想了想问道:“那……这么说来,这里的一切事情,都是郎禹那家伙弄出来的,和仇玉宁一点关系都没有?”张玉若也很好奇这个问题,静静的等待着我的回答。
“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摇摇头:“之前朗禹布下了雾气以后,将我们三人分开的就是这小子,不过朗禹低估了……确切的说,是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仇玉宁心中的善,他只是将我们分开了之后就离开了,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们的事。”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张玉若更是满脸的愧疚。
“哥哥,这样的一个好人真的不应该就这样死去”李云默眼圈都红了:“你说,他真的会去害自己的母亲吗?”
“我不知道……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把握的东西,他虽然已经成了鬼,但毕竟也是经历了人的这个过程,谁也没办法肯定的说他会不会有个一念之差,但我个人还是偏向于他不会做 出伤害他母亲的事来。若是果真如我所料……”
我看着天空那一道浅浅的月痕,坚定的说道
“那我将破例使用明灯洗掉他恶鬼的戾气与自杀的罪业,直接将其渡化,免其入幽冥所受之苦。”
……………………
接下来的行程顺遂无比。
路上,李云默又跟我提起之前朗禹有可能跟她见过面的事情,我大胆猜测,或许她们学校桃花障的问题也跟朗禹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朗禹一手安排的,就跟当年的女妖一样,他想借用鲁州大学催化出一只魔头出来,引我们冥界出手,好为女妖复仇,但若是这样的话,他很可能还安排的有其他的后手,因为以他目前的法力修为,别说是对付鬼王了,就连十阴帅中修为最低的牛头马面都打不过。
不过这都不是目下应该考虑的事情。
仇玉宁母亲现在的这个丈夫的老家所在的村子里原有的三十多家村户,这些年都陆陆续续的搬进城里面去了,现在的村子只不过是一个无人的荒村。
他们之所以这个时候还回到村子里,肯定不会是为了什么要事,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是仇玉宁的母亲不想认他这个儿子,为了躲避仇玉宁的纠缠才专门跑回来的;李云默和张玉若也认可我的这个猜想。
“啊~~~!!!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都说了不会认你的,你还要缠着我,连死了都不肯放过我,你一定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吗?我当初都不该生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当我们刚一走进荒村,远远的,就听见了一间土坯房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歇斯底里的怒吼以及打砸东西的声音,我心中暗道不妙,生怕仇玉宁当真一时想不开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便也顾不得身后的两个女人,身形一闪,便撞开了房门。
“仇玉宁……”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停住了,因为屋里的情形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儿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我用冥神之眼观察了一下,他们两个只是晕过去了而已;仇玉宁一身黑气,静静的站在屋子的正中央,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倒退着爬行的妇女。
妇女见有人进屋,连滚带爬的朝我走了过来,口中不断的求救:“救我!救救我啊!”
仇玉宁抬头看着我,目光平淡;可是我在他的这份平淡之下,看到的却是浓郁到让人窒息的悲伤。
他并不是想伤害她。
他或许只是想再来看看她,若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她还能叫他一声“儿子”,哪怕是在她的眼中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亲情、或者她对他离世的一点点伤悲也是好的。
可是,她没有,她的眼中没有亲情,有的只是恐惧和愤怒;她也没有悲伤,只是迫切的希望眼前这个冒着黑气的家伙赶紧消失;她更没有叫他“儿子”,而是用“忘恩负义的畜牲”、“白眼狼”这些比刀子还要伤人的名词来称呼他。
出现在门口不久的李云默原本还有些畏惧的看着那道黑影,但当她见到那个脸庞犹带着三分稚嫩的男孩儿眼底里无尽的悲意,再听到妇女说出的这些话,无边的怒火代替了恐惧,她清纯可爱的脸蛋变得如夜叉般铁青,清澈如水的双目充血,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冲上来就是一个巴掌。
“啪……”乱吼乱叫的妇女愣住了。
“你个贱人,那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
“啪……”又是一巴掌
“他被你逼死了,你…逼…死…了…你…的…儿…子”
“啪……”再一巴掌
“你不要他,为什么还要生下他?”
第四巴掌没有打出去,反应过来的张玉若紧紧的拉住了她。
妇女还在发愣,她的眼中满是难以理解,似乎并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扔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肉团,为什么这个小姑娘要打自己?人不都是应该为了自己活着吗?为什么要为别人活呢?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我冷冷的看着妇女,双目金光微闪,妇女便倒了下去;我让这个讨厌的家伙睡着了。
“仇玉宁,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也不是你的家,跟我出去吧!”
“好”男孩儿淡淡的应了一声,先我一步走出了房门。
我揽住暴怒的李云默和沉默的张玉若也跟着走出了这座比我们冥界还要冰冷的屋子。
屋外,男孩儿背着手静静的等待着我,在他的背上,我仿佛看到了某个比大山还要沉重的东西在压着他。
“你是自杀的,而且还成了恶鬼,按照冥界的典律,你入冥界以后,需要先受百年寒冰地狱之苦,再受千年烈火之刑”
李云默听到仇玉宁要受这么重的刑罚,顿时一急,就要开口,我伸手止住了她,张玉若也拉着她不让她说话。
“我愿意接受处罚……”男孩儿的表情很轻松,我发现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些惩罚。
“但是我却不愿意你受这样的罪。”
男孩儿诧异的看着我:“我听之前的那个家伙说,你是地府的夜游神,你应该秉公执法才对”
我笑笑说:“我并不是要对你徇私,而是要借用冥皇赐给我的神器消弥你身上的罪业,将你渡入冥府,这是冥皇赐予我的特权。”
“谢谢你!”男孩儿笑了,他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了,估计这是他这一世难得的几次真心的笑容。
“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我也笑了,哈哈大笑
“你到了冥界之后,是打算立刻投胎,还是暂留在冥界?”
“不投了,人间无情,举世皆恶;人间……我来过了,太苦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冥界的一名公职人员,最好是能在你的手下当差;就算不行,我宁愿永生永世在冥界流浪,也不要再做人了。”
“我会给你机会的,那么……我们这就开始吧!”
“好!”
“等等……”张玉若突然走了过来。
我看看她,心里明白她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就退开到了一边。
“我曾经伤害了你,可是,你却给了我一次新生,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的选择!”男孩儿笑的更开心了,我发现,他是真的很爱笑,他的笑很纯真。
张玉若也是会心一笑,随即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可是,除了谢谢你,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
说完,张玉若郑重了磕了个头。男孩儿没有阻止,他不是为了受这一拜,而是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受这一拜,那么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女人,将会愧疚终身。
男孩儿在明灯的蓝光中消失了,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个甜甜的,纯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