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青儿,说说吧,这簪子里究竟有什么秘密,让你如此割舍不下。”齐中远玩味地看着她,不肯漏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以青吞了吞口水,不肯开口。
如今,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沉默。
“不肯说?那我就要取刘阿大的一只鼻子来喽?”
“不要!”以青艰难地看着他,却也不能轻易就范,“你怎么知道我怀中藏着簪子?”
“原来,你是要玩儿回答问题的游戏啊。”齐中远一眼就看穿了以青的目的,不以为意,“这样好了,一人一个问题,公平吧?”
以青想想,自己现在处于下风,对方肯跟自己谈条件,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就勉强答应了。
“好,我先来回答,”齐中远把玩着簪子,“你躺下身,衣服单薄,所以现出簪子的形状了。”
这么简单?
这样的答案不能说不对,却是避重就轻,完全就是废话么。
“好啦,该我提问了,”齐中远沉声道:“为什么从首饰盒里偷了它?”
“什么偷?”以青心虚的反驳,“我的东西,我拿回来,有问题么?”
“那好,你为什么拿它?”齐中远故意咬着“拿”字说道。
“因为,它是姐姐给我的遗物,我很珍惜。”以青轻轻回答,语气轻快地说道:“该我啦!刘阿大到底是不是你抓的?”
“是。”齐中远笑笑说,“你也要这么干脆的回答,嗯?”
“……”以青没有说话,就看到齐中远沉声问道:“簪子,跟宝藏有关系,对么?”
“嗯。”以青知道总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只能回答了,然后她又反问道:“你是从哪里拿到的簪子?”
“拿?”齐中远挑起眉毛,得逞笑容挂在脸上,“谁告诉你我是拿的?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他说着,毫不在意地扔掉了手中的簪子,“仿制品,而已。”
什么?
以青的思维有些混乱:怎么可能仿制的一模一样?
齐中远也只是在八年前见过一次簪子啊?难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是记一件东西不比记一件事情,难度要大的多,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以青决定以退为进。
“骗你?小青儿,不是所有你无法理解的事情都是谎言,”齐中远说完,马车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小包袱来,展开一张纸给以青看道:“眼熟么?”
“簪子的图样?”以青万万没想到齐中远手中会有这个,惊呼出声。
“八年前,梅蕴寒描摹的。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她不想嫁给我,可是却把很多东西都留下来了,包括这些图样。”
“还有别的图样么?”以青听他话音,断定他手中还有有关自己的其他东西。
“有是有,只是此刻都没有什么用了。都已经混在首饰堆里了,可是,却是你自己选择了这个,给我指了条明路。”
自己真是蠢,怎么能没有丝毫怀疑,就认定是自己的东西,然后上了他的当了呢?
齐中远笑笑道:“小青儿,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犯规了。好,现在轮到我了。
以青心中打鼓,恐怕他马上就要问簪子里的秘密是什么了,要不要编个好点儿的谎话呢?”
只是自己说的谎少的可怜,千万不要被拆穿啊。
兵法有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只需要虚虚实实地告诉他才行,但是哪些部分应该实话实说呢?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齐中远居然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你想要嫁给石亨么?”
嫁给他?
怎么可能?
那是姐姐的丈夫,而且也立下誓言,今生不娶的啊。
这个问题倒是不用骗他,以青脆生生地回答说:“不想。”
“哦,这样啊,”齐中远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那你嫁给我怎样?”
以青不可置信得看着他,这人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
总共见了几次面,就要自己嫁给他?
他对自己心存歹意,又是害死自己姐姐的主谋,自己怕他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起嫁给他的主意?
他是猪吗?
还是,是个贪图美色之人?
不可否认,自己今生的这幅皮囊确实是有姿色和魅力的,但也不会强到让人一见钟情,再见求婚吧?
这个人心思深远,不可能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
以青定定地看着他得双眼,他也坦然地回看着以青,可是,以青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到充满憧憬的爱情。
“小青儿,你的答案是?”
以青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浅浅笑了笑:“这是第二个问题,你,犯规了。”
“哈哈……齐某犯错了,若是此时有酒,必定自罚三杯。”
“该我问了,”以青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求证道,“我姐姐以蓝,是你们害死的么?”
“……是,”齐中远沉默了半晌,看着以青看自己的眼神由惊恐变成厌恶,明知道不该解释,却还是做了辩解:
“但其实,也不是。若不是因为她与石亨有婚约,又坚定不移的要嫁给他,我们也不会在最后一刻,下手。”
“姐姐生性善良,又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死她?!”以青心中并没有知道真相的痛快,反而觉得悲伤像一块石头压在了自己的心上,原来,真的是他们!
“石老夫人想拉拢你们姐妹,目的就是为了独吞宝藏!”齐中远难得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语气变得势在必得,“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我们家的宝藏落到她的手中?!”
“你们家的宝藏?”以青听到了不同的讯息,愣愣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宝藏是你们家的?”
宝藏是齐家的?他不会是在骗我吧?
“家父亲口说的,不可能有错。”
“齐中远,认识你这么久,头一次发现你原来这样蠢笨!”齐中远笃定的神情让以青意识到其实他也是个被别人欺骗的可怜人。
“蠢?呵呵。有意思,怎么说?”齐中远并不生气,挑起眉毛看着她问道。
“那宝藏是我们朱家的,属于大明正统,是太祖皇帝留给惠皇帝的,跟你们齐家真的没有一毛钱关系!”
“不可能。”齐中远想也不想地打断她,“你们朱家?大明正统?难道,你是惠皇帝的后人?”
“千真万确。你若不相信,我们反推一下:为什么属于你们家的宝藏,线索却藏在我们的身上?为什么你和你姐姐要潜入石府,找我们,这对姓朱的姐妹?这不是很奇怪么?”
齐中远沉默着不出声。
“还有,你们齐家的钱庄是什么时候开的?你总知道吧?那也正是靖难之役,惠皇帝不知所踪的时候。”以青看着他的沉默,接着问道:“难道,你都不知道君山会么?”
“……君山会?那是什么?”齐中远终于结束了沉默,缓缓问道。
“是……”
以青正准备告诉他,忽然觉得身下的颠簸停止了,她下意识的往车门看去,却因为被点了穴的缘故,什么也看不到,原来是马车又停了。
哎呀,这不又是呼救的好时机么?
可谁知,齐中远快人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指又点住了以青的哑穴,道:“好好呆着。”
他抬手又拽过那床厚被,盖住了以青的整个身子,仔细得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从包袱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些药粉抹在脸上,才下了车。
原来,说话间,马夫已经赶着车来到了大同城的北门口。
今日,城门守卫较往常要森严很多,大同城里的百姓都知道驸马家丢了东西,正派人四处寻找呢。从昨夜开始,从城南到城北,搜了个底朝天。
而城门口,更是由重兵把守,没有总兵武定侯朱冕的亲笔许可,任何人不得出城。
“小人拜见军爷。”齐中远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卑躬屈膝的普通百姓。
以青在车内听着,不禁叹道,果然是能屈能伸啊,肯为了利益放弃任何东西,包括身份和尊严。
“封城了,不知道么?”
“军爷,内子染了急病,要去怀仁投医,这才需要出城。”
“什么病?大同城没大夫么?”
“这……是麻风病,说是只有怀仁的李大夫能治。”
“谁说只有他能治?”
齐中远一惊,连忙将头垂得更低,瞄见一个一袭白衫的人从角楼的小门走出来,身上还背着一个木箱子,一副郎中的打扮。
那脸孔,虽然平淡无奇,齐中远的印象却很深。
可不是自称“再世小华佗”的冯王平么?
上回若不是托了他的福,自己早就抓着朱以青了,还用费现在这么大的劲儿?
齐中远躬着身子,暗暗后悔,没将乔装的功夫做的细一些,本想着,遇到盘查的一律塞钱了事,城门守卫可能不好打发,所以临下车时才用了从以青身上搜出来的药粉,抹黄了脸,企图蒙混过关。
谁知道,居然半路杀出了程咬金?
“来来来,我倒要瞧瞧,有什么病是我治不好的?”冯王平草草扫过立在马车前的齐中远,便要伸手纤帘子。
齐中远来不及阻拦,却听到从他后面传来一声叫喊:“师傅!石将军找你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