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惯性的作用,以青向右倒了下去,身体不受控制的同时,一声低呼逸出唇边,可是意想之中的疼痛却却没有出现,反而一阵温热从身下传来。
以青张开紧闭的双眼,发现原来是齐中远也随她一起倒了下去,一只胳膊正垫在以青的头下。
以青如瀑的发丝散落在齐中远黑色的衣衫上,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将食指伸到嘴边,“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机会来了!
以青只愣了一下,就想张嘴喊“救命!”
可是嘴刚张开,却发现自己一个音都没有喊出来。
齐中远却得逞的笑了,原来是他点了自己的穴道:“你果然不听话呢。”
“听见没有?!车里的人下来!”车外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命令。
齐中远轻轻将以青放倒,从一旁扯过来一床棉被,盖在以青的身上,又不知将什么东西抹上了她的脸颊,轻轻说道:“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他迅速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熟络的打着招呼:“见过军爷。”
以青闷在棉被里,一动不能动,已经是初夏了,转眼间,她就又急又热,出了一身的汗,嘴巴出不了声音,耳朵却能清楚的听见外面的盘问声。
这也主要是得力于那个拦路的人嗓门高亢,让以青听得明明白白。
“知不知道驸马府丢了东西?”
“小人不知。”
“知道就有鬼了!知道的话,你就是贼啦!”
“这位军爷,真爱说笑。”
“谁奶奶地跟你们开玩笑?哥几个查了一晚上了!正憋着火呢!”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军爷请笑纳。”
“哈哈!看,这位老板多有眼色!成!不过,已经拦住了,好歹还是要看看的!”
“刷——”地一下,门帘子被掀开,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以青睁不开眼。
只听到齐中远一劲儿地说道:“这是内子。昨日开始,生了怪病,烧的厉害,还出了疹子。城里的郎中不肯看,说大半是麻风病,让小人赶紧去怀仁找那儿的李大夫,若是晚了一时半刻,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麻风病?”
一张丑陋的男人的脸探到以青上方,看着满头大汗,满脸红疹的以青,可惜地叹道:“这么多疹子……好标致的小娘子。”
齐中远看他头也没抬,一劲儿盯着以青瞧,故作惊慌地靠近他说:“军爷!快放下帘子,这病可传染!”
“啊?”那男人一听,慌得撤了回来,将帘子一摔,大骂道:“晦气!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军爷,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不知道齐中远给男人塞钱塞的不够多,只听那人狐疑道:“……不对呀?你不是就从车里下来的么?你不怕传染?”
“军爷有所不知,我与内子,情投意合,情比金坚,只求同年同日死,她若是去了,我也活不了。唉,没准儿,我已经染上了麻风病了。不过,这样也好,我……”
男人没有心情听齐中远罗里吧嗦,粗鲁地打断他:“怎么娘们唧唧的?!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得得得,算大爷今天倒霉!赶紧滚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齐中远一打帘子,利落的翻身上来,他坐在以青的旁边,笑道:“娘子,好些没啊?”
以青翻着白眼,感觉到马车又开始颠簸了,求救的机会转瞬即逝啊。
她恨恨地看着齐中远,这样的天气,让你捂着大厚被,你会好么?
“忘了,忘了,为夫真是粗心。”齐中远好像才注意到以青的满面潮红一样,伸手掀开了她的被子,“这样凉快多了吧?”
以青由于被点了穴道,什么动作也做不了,只能死死的盯着他。
“好吧,你一定怕我寂寞。我心情很好,准你陪我聊天。”齐中远两根手指轻轻在以青身上一点,笑着说道,眼里满是得意。
“你……”以青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连忙问道,“你往我脸上抹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出疹子呢?”
“独门秘制的药方,无毒的。”齐中远还是觉得以青现在的声音好听顺耳的多了,虽然她脸上的红疹一时半刻退不了,但比之前满脸胡子的黄黄脸看起来可要舒服得多。
药?
“……药方?哼!”以青动弹不得,但也不想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带出城去,便想用言语激怒他,“不就是梅家的药么?你娶了她,就要处处靠着她家的药,跟吃软饭的有什么区别?堂堂七尺男儿,站起来也一人多高,蹲下去,远远看着也是个人影,怎么就不能干点儿男人该干的事儿?只会欺负手无寸铁弱女子……”
谁知,齐中远并不生气,反而低低的笑了起来:“我并没有娶她,哪能算的上吃软饭的?”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么?”这可出乎了以青的预料,按照八年前梅蕴寒的神情,那样绵绵的情谊,自己都能感觉到,二人又有婚约,怎么可能没有成亲呢?
“曾经是。”齐中远不想再提退婚之事,想起刚才遇到的盘查,居高临下地对以青说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找你呢?”
“找我?”以青反问着,心里却没有答案。
那个兵口口声声地说是驸马府丢了东西,按理说不应该是石亨在找自己。
可是,若是石亨想找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呢?总不能是抓逃兵吧?那样,自己被找到也会被处决。
以他与驸马宋瑛的交情,找这样一个由头,盘查询问,倒也说得通。
“驸马府丢了东西,大概那个小偷就是你了。”
齐中远一手拨开被汗水黏在以青额头的发丝,轻笑道:“只是不知道石亨是怎么说的?他会告诉驸马,要找的人是个女飞贼么?嗯,小青儿?”
以青嫌恶的看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离我远一点儿。”
“……”齐中远忽视掉她眼中的嫌弃,浅笑道:“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朱以青了?”
“是又怎么样?”以青咬着牙说道,“我就不信,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杀了你?这倒是个好主意。”齐中远摇摇头,“不过,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说着,不怀好意地往以青的胸口看去。
以青这才觉得慌乱起来,自己并不了解齐中远,谁知道他是不是色狼淫棍?刚才真是不该激怒他,这可怎么办?
“你……你……”一时着急,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齐中远的目光就投到了以青的眼睛里。
“你别乱来啊!我会大声叫的,救命啊……唔唔……”
“啊”字只喊了一半,以青的小脸上附上了一张大手,齐中远近在咫尺的脸上满是笑意,舒展的浓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漾着光,棱角分明地嘴唇“嘘——”着自己,“不要叫,安静,穴道点多了,对你不好,别逼我啊。”
以青惊恐的睁大眼睛,“唔唔……”地发不出声音,感觉到有一只手探进了自己的上衣里。
泪水“蹭的”一下窜上了眼眶,盈满着眼角,不要!
齐中远皱着眉头看着以青的眼泪顺着太阳穴,滴落到发丝里,如泉水一般清澈,叹气道:“真是不经逗!”
他直起了身,以青觉得空气忽然不那么稀薄了,却依旧鼻塞,眼泪还在一直地流着,蜿蜒而下。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总是哭个不停呢?一次、两次、三次,”齐中远竖着三根手指,“喂!总共见你三次,犯不着都用眼泪欢迎我吧?”
“谁……要欢迎你……”以青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难怪有人说女儿是水做的。可是,你不是在军营里待着的么?怎么还这么爱哭?就没有人怀疑你?”
“……要你操心,有我姐夫石亨在,我怎么可能受委屈?”以青慢慢地平复着委屈的心情回答说。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受委屈了?”齐中远恍然大悟的模样让以青更加生气,这只披着羊皮的狼,明明就是企图对我不利,觊觎宝藏,还要伤害大哥,怎么就能装的这么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呢?
谈笑间,就抓住了自己的破绽。他才是演戏的高手。
“……”以青不再说话,闭上眼睛,要赶快想办法脱身才是,对了,刘阿大呢?
“刘阿大!”以青睁开眼睛,急急问道,“他的左耳朵呢?你不会真的砍下来了吧?”
“当然没有,这大同城里我还是有些人手,刚才那个当兵的拦住车时,我已经命人去告诉锦娘,手下留情了。”
齐中远轻轻说完,将手中的东西,送到以青的眼睛上方,继续说道:“至于还能不能保住他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就要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了,小青儿。”
以青听他话里有话,正想着怎么答复他,就发现一个质朴的小凤凰正在上方看着自己。
簪子!
簪子不是被自己藏起来了么?
原来,刚刚齐中远并不是要轻薄自己,而是取回藏在自己怀中的簪子!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