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这个人,吃饭就吃饭,砸人酒楼干什么?”以青扯开嗓子大喊道,忙一个箭步冲到了冯王平的身边,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按在青花瓶上。
“要你多管闲事?你是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哪凉快哪呆着去!”
冯王平眼中闪过笑意,行,这丫头反应还挺快,心中得意,嘴上却不饶人,冲以青大声嚷嚷道。
“哎呀!奶奶的!大爷我在这大同城里,还真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怎么?不服气?再闹,我就送你去见官!”
以青佯装发怒,也破口大骂起来。
“哼!见官?成啊,去了你可别害怕啊。”
“本大爷怕什么?!阎王爷我都不怵,有什么可怕的?若是怕了,我刘阿十从今跟你姓!走!”以青拉着冯王平的胳膊,将瓶子往窗台上一放,推搡着往门口走去,顿了顿,又补充道一句,“奶奶的。”
冯王平低着头,掩着笑,不住嘟囔着:“去就去,谁怕谁……我本是卧龙岗上……闲散的……人……”,说着说着居然唱了起来,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以青推着冯王平从齐中远身边挤过去,来到楼梯口,回身对齐中远一抱拳,憨憨道:“你我今日相识,就是缘分,兄弟的这个麻烦就交给我了,后会有期!”
齐中远心中着急,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雌雄未辨,身份未明,忙跟着下了楼,笑道:“军爷客气了,在下怎么好麻烦军爷?一个酒鬼而已,让小二送他去见官,你我还是要浅酌一杯才是。”
“不不不,”以青豪爽的摆摆手,“你不知道,我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好管闲事,最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就这样吧,不用送了。”
“……”齐中远还想挽留,只是眼下的情况,文的怕是不行了,要不要出手试试他?
正迟疑着,以青推着哼哼唱唱的冯王平已走到门口,她心中高兴,回身粗着嗓子告别道:“若是有缘,来日再见,后会有期,齐老板。”
齐……老板?
蓦地,齐中远眼里放出光来,挑起嘴角,一把扯住了以青的胳膊,笑道:“我何时说过自己姓齐?”
以青一愣,瞪大了眼睛,啊?难道他没说过?
“朱二小姐,朱以青,你可叫齐某好找啊。”
哎呀,自己紧张的没有注意过,原来齐中远一直没有介绍过自己。
这回露馅儿了。
齐中远看以青呆在原地,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与月色下的那双眼睛是一样的,心中满意,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嗖嗖嗖——!”
冯王平眼神恢复清明,趁着齐中远一瞬的分神,从袖中射出三枚铁钉来,直奔着他的面门而去。
齐中远不得已松开以青的手臂,下意识地矮下身子一躲,竟然避了过去。
“噔噔噔!”
三枚铁钉钉入了齐中远身后不远处的立柱上,登时没入两寸去,只留了三个黑点在柱子表面。
齐中远冷汗刷的一下从脊背上冒了出来,还好,自己勤学苦练,一身功夫从不曾荒废,才能躲过这出其不意的攻击。
原来,白面书生跟朱以青是一伙的。
大意了,居然没看出来。
齐中远来不及懊悔,飞身向没跑出多远的两人追去。
“快点儿!”
以青拉着已跑不动的冯王平,焦急的喊道。
“跑……不快了,呼……呼……”
“哎呀,叫你没事儿跟我跑跑步,你总不去……”以青来不及数落她,就看到身后齐中远赶来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心一横,便从怀中取出那个黑盒子来,捧在手中。
“别……白费力气……,他没那么傻,不会再上当的,再说……”冯王平气喘吁吁的摇摇头,居然笑了出来,“你这也太……明显了……,比你的手……都大,下回做个小……点儿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嘲笑自己?
以青见齐中远已到身前,眼睛一闭,拨开盒子,搏一搏吧,就听见银针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胸前响起。
“二小姐,眼睛睁开吧,既然没胆量杀人,这东西还是送给齐某吧。”
齐中远果然如冯王平说的一样,早有防备,翻身躲了过去,此刻正立在以青身前,伸手取走了她手中刚刚研制出来的暴雨杏花。
“你看你看,丢人了吧?”冯王平居然还笑得出来。
以青横了她一眼,果然是让人头疼的个性啊,你不认识齐中远,自然不知道他的手段,自己却是在他身上吃过亏的。
“二小姐,这么多年不见,果然更聪明了,”齐中远看着眼前这张黄黄的脸,伸出手指往她的脸上摸了一下,挑起嘴角,笑道,“这里风沙很大么?居然吹成了这样。”
那样冰凉的触感惊得以青后退了一步,熟稔的语气让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有跟你很熟,好吧?
“哎,你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你是谁啊?”冯王平终于喘匀了气,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好像刚刚要取人性命的事情不是自己做的一样,就那么自然的跟齐中远聊起了天。
“我?”齐中远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呵呵”一笑,“二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二小姐的老朋友了。”
“哪里来的二小姐?你哪只眼睛看他是女的了?”冯王平说着朝以青的胸口重重的拍了两下,“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好么?”
齐中远并不看她可笑的动作,只是定定的注视着被拍的咳嗽起来的以青。
不甘被忽视的冯王平继续问道:“喂喂!你还没问我是谁呢?”
“……”齐中远这才把目光投给她,眉毛上挑,一副要说就说吧的样子。
“咳咳,你听好了,我就是大同守军的首席军医,人称‘再世小华佗’,不光如此,还有很多本领,”冯王平皮皮一笑,竟然给她平淡的五官蒙上一层光彩,“你看,这就是我做的。”
“砰砰!”
天空中居然出现了两朵红色的烟花,正是从冯王平手中射出去的。
齐中远脸色一变,抬手将噙着笑的冯王平打晕在地,然后迅速点住了以青的穴道,一把将其扛在肩上,往左侧的胡同里撤去,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以青连挣扎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刚靠近胡同口,一道灰白色的人影从北侧飞了过来,正朝着齐中远攻了过去。
齐中远只听到脑后呼呼风声,连忙转换脚步,侧身跳开。
他扛着浑身麻木、不能吭声的以青,看着面前站着一袭灰白斗篷的高大男子,两道长眉斜飞入鬓,深邃的眼睛泛着怒气,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手执长剑,可不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石亨么?
“石兄弟,好久不见。”
齐中远一手从斗篷罩着的腰后拿出一把弯刀来,紧紧握着,脸上却挂上了浅浅的笑。
“放下她。”
石亨并不理他的寒暄,长剑直直地指向他,冷声说道。
“这……恐怕不行。你也应该知道,我找她找的好久了。”
石亨眸中一凛,提气而跃,闪电一般直直地奔着齐中远的面门而来,剑锋凌厉,嘶嘶破风,齐中远早有防备,由上而下挑起手中弯刀,注入八分内力,手腕一转,不躲不避,硬生生的架住了石亨的长剑。
石亨见齐中远后退一小步,便不将剑招用老,迅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长剑抽回,反手斜刺齐中远的小腹,逼他跳开。
齐中远肩上扛着以青,避无可避,顺势一倒,躲过了石亨的剑锋。
倒霉的以青在他倒下时,正好落了下来,石亨见手中长剑离她只有几寸,忙往上挑去,刚刚好避开以青,但是剑风还是划到了她背后的棉甲。
“嗤——!”
石亨手中的佩剑正是家传的青龙剑,由于情势危急,八年前就被老夫人传给石亨,嘱咐他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那青龙剑,以青见过,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和齐中远手中的宝刀是一样的,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由于明朝火器的兴盛,士兵的铠甲都是两层的,外面只是一层“棉甲”,内里是金属片缀结而成的,外软内硬,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杀伤力,安全系数增加外,重量也增加了许多,十分沉重。
以青今日出门之时,为了轻便,想着在大同城内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就脱掉了铁甲,只穿了棉甲,就跟普通的棉衣差不多。
石亨这一剑虽然没有刺中以青,宝剑的剑风却划破了以青的棉甲,只听“嗤——”地一声,以青的小衣也撕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露出一抹白花花的后背。
石亨呆了一下,忙转开目光,顾忌以青,不敢再攻,他手持长剑跃开,看齐中远在离地几寸高的时候,身子一拧,从容地翻了起来。
通过刚才的交手,齐中远知道,石亨的武动不在自己之下,想要全身而退,怕有些困难,若是再带着这个丫头,恐怕今天自己就走不了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已经探明了以青的身份,那日后有的是机会找到她。
此刻,硬拼不是办法,保存实力才最重要。
他这样想着,便把以青从肩上放下来,却意外地摸到了以青温润的背部,心中一动,就见有晶莹的水珠打在了自己的大氅上,顺着毛尖滚落到地上。
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