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久不见,巧梅姐姐,”以青顿了一顿,改口道,“不,应该是齐姐姐。”
以青看着眼前的巧梅,脸还是同一张脸,只是发饰和装束已经变了,让她一下子从婢女变成了小姐,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看着侍奉自己三年的巧梅姐姐换上了新身份,以青的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不适应。
两人问候后,便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太诡异了,以青想要打破沉默,却发现无话可说,因为两人的交集除了老夫人就是齐中远了,自己总不能问她老夫人身体好不好的问题吧。
咦?她是怎么离开石府的?
以青决定开门见山:“齐姐姐,你是怎么从石府出来的?”
“石府并非铁板一块,再说,我已不是巧梅了,也就不用再留在石府了。青小姐,三年里,你待我很好,所以我也不打算为难你,只要你配合我们到苏州去,你就还是青小姐。”
齐中珊虽已不是巧梅了,但是对以青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回答的还算客气。
“嗯,没问题。”以青想想,这跟自己的初衷基本上是一致的,没有忤逆齐家人的必要,便乖乖点头答应了。
齐中珊看她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心中奇怪,面上却为露出分毫,问道:“中远这是怎么了?”
“齐中远……嗯……被桅杆砸中了后背……然后吐血了,然后……好像骨折了,现在……发烧了。”
从外面回来的梅蕴寒摸着齐中远的脉搏,每听到以青吐出一句话来,盯着她的眼神就冷了一分。
以青磕磕巴巴的讲完,只觉得要被梅蕴寒的目光冻成冰棍了,心中哀怨道,我已经尽力救他了,还想怎么样啊?
“珊姐,我先给远哥哥检查一下。”梅蕴寒冷冷盯着以青,对齐中珊说道。
“嗯,好,妹妹家学渊源,医术精湛,虽说男女授受不清,但是你们已有婚约,又是非常时期,想来梅叔叔应该可以谅解的。”
梅蕴寒点点头,动作麻利地解开齐中远的斗篷,看着他胸前那几块木板,眉头一动,沉声问道:“这是谁弄的?”
刘阿大在一旁忙答道:“是我。”
“你是谁?”
刘阿大愣住,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是大夫么?”
“刘大哥是……兽医。”以青见咄咄逼人的梅蕴寒让刘阿大涨红了脸,忙替他答道。
“……兽医?”
梅蕴寒嘴角抽动,目光冷冷扫过以青:“这笔账,我也先记下了。”
也?
还有别的帐要算么?
啊!
有的有的!自己怎么给忘了?
船要沉的时候,齐中远选了自己没选她,如此令人寒心的事儿,她舍不得怪齐中远,自然要算到自己头上的。
所以说,人倒霉喝凉水斗塞牙啊,以青看着梅蕴寒利落的手法,本来萌生出要拜他为师,学学医术做假死药的想法瞬间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个小姑娘不喜欢自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何苦触这霉头。
假死药?
以青心中悲凉,姐姐已经真死了,还要这假死药做什么?
自己还没有查到杀害姐姐的凶手,就被齐中远给掳走了,果然是出门没有看黄历,诸事不顺啊。
等等!
以青心中警铃大作,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儿,自己还没有时间理清楚线索,还好,巧梅的出现,让自己想了起来。
姐姐是被巧兰下毒害死的。
李妈妈和石亨都认为,她不可能自己弄到毒药,必然是有人给她的。
但是是谁给她的,大家都不知道。
自从巧兰死了,那毒药就被石亨收走了,自己也没见过。
还有一条线索,就是神秘的巧梅,她用醉沉香,先后两次让自己和巧竹失去了短期记忆,而且还要她的弟弟做自己的替身,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巧梅到底有没有害死姐姐?她给姐姐送去的蜜饯有没有问题?
一阵奇异的香味儿传到了以青的鼻子里,原来是梅蕴寒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枚丸药放到了齐中远的嘴里。
齐中远此时还没有苏醒,无法咽下药丸。”
以青在旁插嘴道:“刚刚,他吞蛇胆的时候还能咽呢。”
“你说什么?蛇胆?”梅蕴寒面上一凛,急急地问道。
“啊,刘大哥说,蛇胆对病人好。”
梅蕴寒忙伸手从齐中远的嘴里抠出丸药,庆幸道:“还好!没有化。”
说完,她“噌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以青:“你给他吃蛇胆是想害死他么?”
“我要害死他早就害了,在河上的时候,把他推进河里不就得了?刚才有黑衣人来的时候,让他被发现不就得了?至于要去抓条蛇,取了蛇胆来害他这么麻烦么?”
“你知道什么?”梅蕴寒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倒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远哥哥一直吃我的药,是与蛇胆相克的!幸亏这药没化呢,否则你我就成了杀他的凶手了!”
以青看着她一赌气将手中的丸药塞到自己的手中,不禁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同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香。
“这药好香啊!”
“那当然,我梅蕴寒配的药都是这样香的,否则,会和爹爹配的弄混了。”梅蕴寒还是气鼓鼓的,话也不禁多了些。
梅家的药?
这香味好熟悉,自己闻到过得,到底是在哪里闻到的呢?
“青小姐,你说刚刚有黑衣人来过?”一直沉默的齐中珊听到了关键的地方。
“嗯,对啊。”以青拿着药,心不在焉的回答说。
“不好!”齐中珊脸色一变,看了看还在昏迷的齐中远,对梅蕴寒说,“我们快走!刚才的信号咱们的人能看见,对方也能看见,恐怕他们离这里还更近些!此地不宜久留……”
正说着,齐中珊突然倒地不起,抽搐了起来。
梅蕴寒瞪大双眼,不再冷静自持,反而慌乱不已,她知道,这是子时已到了,只是来得太快了些。
珊姐每月十五都要忍受这样的痛苦,身上寒冷无比,体温奇低,抖似筛糠,要到温泉里浸泡才能熬过去。这样的痛苦伴随她至今已七年了,再过三年就满十年,如果十年后变成每月两次发作,那就意味着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珊姐确实中了毒,那毒就叫冷君心。
梅蕴寒眉头紧锁,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枚丸药,用力捏开齐中珊的牙关,塞了进去,抬高她的下巴,帮助她咽下药丸。
这样的动作一气呵成,想是做熟了的。
“你还站着做什么?”梅蕴寒冷冷地对以青喊道:“快过来帮忙!”
以青见她手忙脚乱地按着齐中珊的手臂,一动未动,心想着,要不要趁乱跑了呢?
如今,齐家姐弟一个伤了一个病了,还剩一个梅蕴寒自顾不暇,他们对自己有所图,应该是先礼后兵,若是将来对自己不利可如何是好?不如趁这个机会脚底抹油吧?
“快点儿过来!按住珊姐的腿!”梅蕴寒见以青一动未动,怒从心头起,不禁提高音量叫她道。
刘阿大见状想上来帮忙,被梅蕴寒冷语喝退:“你什么身份?!别碰珊姐!”
以青见涨红了脸的刘阿大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将丸药揣进怀里,也生气道:“刘大哥什么身份?他是齐中远的救命恩人!你是齐中远的未婚妻,他也就是你的恩人!你怎么可以对他无礼?”
“恩人?他只是个下人!”
以青见梅蕴寒如此倔强,便拉着刘阿大的衣服说:“刘大哥,我们走!这样的人救了等于没救!比东郭先生的狼还可恨,比你刚才救得那条蛇还可气!”
“那个,我没救那个蛇,那蛇胆不是给齐少爷吃了么?”刘阿大憨憨地答道。
啊?
以青一愣,苦笑不得,果然是心思简单的人没烦恼,全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轻视。
“哎——!朱以青!”梅蕴寒急切的呼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服气的颤抖,“你别走!好,他是恩人。”
以青怎么能听不出来这句话里的咬牙切齿呢,她并不回头,仍想抬步就走,却被刘阿大抓住了斗篷:“小少爷,还是救救她吧?”
以青回过头,看着地上抽搐着的齐中珊,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冷汗如注,头发乱乱地贴在脸颊上,心中闪过一丝怜悯。
算了吧,好歹是一条性命。
况且,作为巧梅的她对自己一直客气,即便国安寺里弄晕了自己,也不是她做的;即便她们真的有所图,可也确实没把自己怎么样,除了带自己去苏州,不过,反正自己也是要去的,就当搭她们的顺风车的报酬了。
“你不是已经给她吃过药了么?”以青给自己找了救人的理由,便嘟囔着走近齐中珊,伸手按着她的腿说。
“那药只能暂时缓解症状,我们必须要带珊姐去有温泉的地方。”梅蕴寒皱眉道。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温泉?”以青心中惊异,感觉到手下的腿以超高的频率抖动着,不禁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