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内传来喜儿的喊声:“姑爷,你在哪?”
“我在后门!”石亨朗声回应道。
小门被喜儿打开,出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将石后二人抬了进去。
“老夫人来了么?”石亨问喜儿说。
“正在听雪楼等姑爷呢。”
“巧梅呢?”
“也在,随老夫人一块儿来的。”
老夫人听喜儿说以青不见了,便停下了布置灵堂的人手,带着巧梅并几个从江南调来的好手匆忙赶过来。
听雪楼内,巧梅搀扶着老夫人在正堂站着,怜儿提着灯笼随侍在侧。
“到底怎么回事儿?青儿呢?”老夫人急道。
“母亲跟我来。”石亨扫过巧梅,领着她们三人往卧室走去。
“母亲,这是青儿的莲花灯,墙上是青儿的记号,后门的暗哨也被迷倒了,看来青儿是被人掳走了。”
老夫人闻声一时腿脚发软,被端详着墙壁记号的巧梅扶到了座位上。
“可知是何人所为?”
“尚且不知。”石亨语气低沉地说道,“但是无论这个人是谁,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找到,并且将他碎尸万段。”
巧梅睫毛微颤,垂首立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巧梅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朱大小姐被巧兰害死,青小姐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巧梅觉得为今之计就是赶快联合齐、石两家的力量找到青小姐的下落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齐佐天现已出京城往江南去了。”
“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主人一直都有随身携带信鸽的习惯,只要巧梅一封飞鸽传书,就能将联合寻人的意愿传递给主人。”
“既如此,你就去办吧。只是,朱家已无人在此,你也不必再做‘巧梅’了。”
“巧梅相信二小姐不出几日就会平安归来的,我还是会代表齐家继续在这里守护她的。”
石亨看着巧梅消失于门外的背影,忧心道:“母亲,我们还能信她么?”
“将信将疑吧。”
“可是儿子却觉得她不值得信任,”石亨悄声在老夫人耳畔说道,“其实青儿除了留了‘危险’的记号,还刻下了巧梅的名字,而且我还发现墙的高处还有一处记号,不知是何人留下的。”
老夫人看过那记号,叫怜儿去远远地跟着巧梅,千万不要被其发现。
怜儿将灯笼留下,悄无声息的跑走了。
“怜儿是……?”
“正是君山会的人,她的父母本都是黄家的老伙计,这个孩子憨直可爱,我便收在身边,只叫她时刻留意着巧梅的动向即可,别的却也没告诉她。”
“母亲早就提防着巧梅么?”
“以前没有证据,如今恐怕青儿的失踪与她有莫大的关系,齐家怕早就有所图谋了,梅方两家也脱不了干系。从除夕到上元灯节再到今天,石府发生了多少事儿了?山雨欲来,只愿惠皇帝在天之灵庇佑以青,庇佑黄家。”
“母亲放心,儿子不仅会找回青儿,还会守护好她的安全。”
“不是母亲对你没有信心,虽然你袭父职,又功至都督同知,但说到底只是一名参将,势单力薄,如何斗得过他们三家联手。齐、梅、方三家虽然只是商贾,但是却拥有自己的秘密力量,那些黑衣人恐怕就出自他们之手。”
石亨沉默了半晌,果然自己的力量还是渺小啊,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对权利的欲望,如果自己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更好的保护以青,履行君山会的使命了呢?
“老夫人,”怜儿形色匆匆地跑回来,一脸惊慌地回禀,“巧梅姐姐也不见了。”
此刻的巧梅已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身轻松地疾驰在忙忙的夜色中。
自从看到墙壁上留下的“大事已成,速速撤退”的信号时,自己的一颗心也飞回家去了,她终于可以再也不做“巧梅”,而是做回自己——齐佐天的独女、齐中远的姐姐,从此远离石府。
此刻,离石府越来越远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以青。
齐中远将她迷晕后,用长布把她绑在自己的身后,骑着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一行四人在雪夜的掩护下,停在了?门口。
“官员,小妹病重,命不久矣,要赶回家乡,请您行个方便。”
守城的小兵接过满满一荷包的金锭子,笑眯眯地点头对同伴道,“妹妹病重,确实该回乡,今日正是龙抬头的日子,怎么也得行这个方便啊。”
“走吧走吧!”另外的小兵故作为难的挥手赶他们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一包黄灿灿的金子。
“多谢军爷!”
一行四人轻松离京,马不停蹄地往山东济宁去了。
以青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青儿,姐姐会保护你的。”
“从前是你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从今以后,我们三人同舟共济,共抗风雨,如何?”
“击掌为盟,永不反悔!”
“青青,爸妈说你多少回了,不要玩儿手机,眼睛还要不要啦?”
“姐姐,你看这是同学送我的四驱车,可好玩了!”
“二小姐,不记得我啦?”
姐姐、石亨、老夫人,还有自己上一世的父母和弟弟的脸交错在以青的梦里,到处都是说话的声音,喜悦的,悲伤的,诚恳的,危险的。
“啊!——”以青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头晕的厉害。
映入眼帘的是木色的墙壁、地板、小桌椅,阳光从一侧的舷窗下漏了进来,恍得她只能用手遮住眼睛。
虽然坐了半晌,却依然觉得晕得厉害,以青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艘船上。
低头看自己已经被换下了素服,穿着一身男式的青衫,以青摸摸发髻也梳成了男子的样式,她摸摸胸口发现自己的“小绿”不见了,姐姐的画不见了,头上李妈妈给的玉簪也不见了。
以青大惊,意识到应该是齐中远给自己换了衣服掩人耳目,同时搜走了自己的东西。
这可如何是好?以青不仅头晕,而且饿的前胸贴后背,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拉开房门,矮下身子钻了进来。
“呦!二小姐,醒啦?”来人长着一张长脸,两道浓眉下的眼睛带着得意,棱角分明的薄唇微翘道,“这醉沉香果然名不虚传!居然整整让人睡了七天。”
“你是……”以青是在无法把这张白净的脸与那“猕猴桃”对等起来,但是听这语气和对迷药的熟稔,不会是别人,尤其是没有了胡子的这张脸,居然和巧梅十分相似,不过棱角更分明些,“齐中远?”
“二小姐好眼力,正是在下。”
“我们要去哪儿?”
“苏州。”
“这样啊。我饿了,给我弄碗小米粥吧。饿的那么久,我得养养胃。另外,再来点儿酸黄瓜,实在是晕船晕得厉害。”
“……”齐中远本以为她会哭闹不休,没想到却平静的如无波大海,只问了目的地,就开始要吃饭了。
“二小姐不怕齐某下毒么?”
“你若是想要杀我,那晚就可以动手了,何必下毒这么麻烦?”
以青知道他以为自己知道藏宝图的下落,那是他以为,自己也是一无所知,没有什么可告诉他的,唯一的线索就是去苏州找李妈妈的胞弟。于是,打定主意,将错就错,先填饱肚子再说,否则以她的体力就算想逃跑也跑不出多远的。
“快些送来吧,千万别用煮过鱼粥的锅,我怕腥。”
齐中远看着她坐在床上,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惊慌和害怕,就好像是被自己请来的客人,而不是被掳来的阶下囚,眼中的玩味之意更盛,笑道:“二小姐之命,齐某焉敢不从?”
以青看他利落地转身出去了,才松开握紧的拳,担忧的想也不知石亨看到她留下的记号没有,如果他看见了一定会从巧梅身上找到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来救自己。
只愿巧梅这根“藤”别断了,要不自己这颗“瓜”——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可怎么脱险啊?
“给你。”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以青耳畔想起,吓了她一跳。
以青定睛一看,原来是梅蕴寒端着放有粥、馒头和小咸菜的餐盘站在自己床前。
此刻的她,一袭白衣,不大不小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像口古井一样,平静无波。以青不禁怀疑起来,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与姐姐相仿的年纪么?
“原来梅姐姐也在这船上啊,好巧!”以青心想,就算她再老成也不会比穿越而来、活了两世的自己的心思还要深吧,装乖卖萌,降低敌对的存在感,这样招数应该是不会错的。
“嗯。”梅蕴寒唇角未动,从嗓子里哼了一哼算是回答。
“梅姐姐是回家么?”以青边喝粥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嗯。”
“原来梅姐姐的家也在苏州,好巧啊,我们是同乡呢。”
“……”一阵沉默,梅蕴寒似乎连哼一哼都不耐烦了。
唉,与冰山对话真的要多穿些才好啊,还好自己身上还有一件斗篷,摸起来像是动物的皮毛,不知道是兔子还是水獭。
“梅姐姐,这粥真好喝,你要不要尝一尝?”以青决定再接再厉。
好像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努力,梅蕴寒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喝就快点儿喝,别说话了。”
“哦。”以青闷闷地回答,积极想着下一个话题。
“梅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啊?青儿感觉自己睡了好久。”
“二月十四。”
已经离开石府十二天了,看样子齐中远是要把自己带到苏州交给什么重要的人,否则他完全可以早些把自己弄醒,或威逼利诱,或严刑拷打,得到宝藏的秘密才对。
“梅姐姐,你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到苏州啊?”
“……”又是一阵沉默,梅蕴寒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眼里警告的意味分明。
“最后一个问题了,梅姐姐,你告诉我,我就一口气把粥喝光,再不麻烦姐姐了。”以青央求道。
“三月初十,大概。”
以青想自己起码还有二十天的平安无恙,不禁高兴起来,她见梅蕴寒盯着自己的粥碗瞧,忙端起来,碗底朝上,“呼噜呼噜”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