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有京中护卫将火扑灭了。好在起火之处地方空旷,并不曾引燃鳌山,只是那灯龙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除了有十数游人因为逃跑时被踩踏受伤外,很多人都平安无事,当然也包括惊魂未定的以青。
以青在楼上看着下面的街市渐渐恢复秩序,游人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游玩起来,不禁忧心忡忡:这个年过得实在是不平静啊,怎么好好地看着花灯又会有黑衣人出现呢?
“呜呜——”黄幼翠被黄实本救醒以后嘤嘤的哭了起来,虽然她刁蛮任性,但也还是个十一岁大的小姑娘,从小娇生惯养,何曾真的遇到过什么危险,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好疼啊,爹爹”以青只听到她不停地抽泣着,摸着脖子咒骂道:“刚才吓死我了,那个蒙面人一下子就把我捉过去,打晕了……”
石亨对舅父拱手道:“舅父,此处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咱们快些回府吧。”
黄英尹一边护着小女儿,轻声安慰着,一边连连点头道:“小女也受了惊吓,二小姐还好吧?”
“我没事,黄伯伯放心。”以青连露出得体的微笑回答说。
石亨让石后清点人数,发现只有巧梅没有在这里,微一沉吟,说道:“巧梅为人稳妥,你留在这里等她,剩下的人跟我回府,免得再出现差池。”
“我们先送于哥哥回吧?”以青看于冕不做声,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禁向石亨建议说。
“于少爷是客人,哥吩咐一队人送他回府。咱们兵分两路,不要再耽搁了。”石亨朗声回答说,愈发显得老练沉稳。
以青渐渐觉得不那么心慌了,感激地向石亨笑了笑,坐在于冕身边,轻声的拍着他的肩唤道:“于哥哥,走吧!我们送你回家。”
“青妹妹,”于冕嘟着嘴小声道:“哥哥没用,不能保护你,刚才我……我……”
“于哥哥,你不用保护我的,”以青看他满脸的挫败,知道他是因为刚刚的事儿耿耿于怀,便安抚他说:“事发突然,又有那么多的人,咱们没有被冲散已经很好了。”
“可是,”于冕瞟了一眼石亨,钦佩道:“他却能做到。看来父亲说的对,我确实不如他呢。”
“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比呢?你就是你啊,做好自己就可以啦。”
“嗯,话虽如此,但是我从今天开始也要奋发图强,做一个强大的人了,”于冕下着决心说道:“青妹妹,这样,以后我也能保护你了啊。”
“嗯,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相信于哥哥总会成才,让你父亲骄傲的。”以青鼓励他说。
“那你呢?”
“我?”以青笑了笑:“我当然也为你骄傲了啊。你是我永远的于哥哥。”
于冕直视着以青,咧着嘴,使劲儿地点点头。
以青看到他粉嘟嘟的脸上皱着一双好看的浓眉,神情好似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有些紧张,有些坚定,还有一些急不可耐,觉得有趣极了,像极了自己上一世的小弟弟,脸上不禁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石亨看到桌子旁坐着的这一双小儿女,互相笑着凝视对方,他们眼神里传递着的信任与关心,仿佛冲淡了这一室紧张肃杀的气氛,不由地心里一紧。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拉住以青的手,刚想说话,才发现原来她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着,心里不禁为她的故作镇定心疼:“青儿,可以走了么?哥牵着你,不会再叫你出事儿的。”
“二小姐,我们一道按原路回去,人多,互相有照应,不怕的。”黄实本安抚过黄幼翠后对以青说道。
众人忙收拾了随身携带的东西,准备离开。
以青为难地看着自己为姐姐带的花灯,对石亨央求说:“哥,灯这么大,咱们又着急赶回去,按理说是不应该拿的了,可是……”
“这是我们送给蓝儿的,当然要带给她,”石亨看着她皱着眉,不想再破坏掉她这小小的希冀,便允诺说:“这灯不碍事的,石后会小心照料,你的莲花灯也让他带回去。”
“石后……”以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顿了顿继续道:“石后大哥还要随你照顾众人,青儿不好再给他添麻烦了,我自己拿着就好,好在我的莲花灯小巧。哎呀,我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呢?”
“青儿凡事都先为他人着想,”石后好看的长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着,轻声说道:“如此心肠,自然更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嗯,我知道,就是好人有好报,傻人有傻福呗!”以青调皮地笑着。
“你若是傻人,这世上恐怕也没有聪明人了。”石亨细心地为她披好斗篷,把手炉递给喜儿,大手牵起她,环顾了众人后,率先往楼下走去。
青儿裹在石亨与黄实本之间走着,转头看于冕就在身后,心想幸亏于冕无事,否则可怎么向于夫人交代啊?话说他的父亲于谦将来可是重要的人物呢。
众人行进的速度较来时快了不少,以青年幼腿短,体力不支,很快就觉得心跳加快,气喘吁吁了。
“青儿,上来,哥背你。”原来石亨已经察觉到以青有些跟不上脚步了,便稍一停顿,矮下身子道。
“哥,不用……”以青话音未落,就被石亨一个巧劲儿带到了后背上。
石亨的背暖暖的,宽厚而结实,以青只觉得有些硬,不是很舒服呢。
她轻轻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不想与他这样亲密,却又不能拖累大家行进的速度,头一次觉得重生后的时间过得太慢,自己要是已经是成年人了该多好,耳边传来了黄实本与石亨的交谈。
“对方来的都是好手,看来来头不小。”黄实本手扶着下巴,在石亨身边说道。
“嗯,与我对峙的三人分使刀剑,不像同门所出,完全是不同的武功路数,看起来很像是从各处招募来的江湖人士。”石亨回忆着说道。
“这样,我一会儿就派人打听消息,看最近是否有这样的人出现在京城。”
“也好。明日,我去精机营打探打探。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而来?”
“现在只能看出这伙人是为了掳人而来,先抓了翠儿,再抓以青和于冕,恐怕不仅是绑匪那么简单。”黄实本沉思着说道。
“不为钱财,还能为了什么呢?我一向谨慎,并不曾树敌啊。”石亨兀自沉思,并没有看见黄实本欲言又止的神情。
“嗯,我记得抓黄姐姐的黑衣人是最先出现的,他本是冲着我来的,但是黄姐姐却站在离他近的地方,所以他改变了目标,先抓了她,然后就逃走了。随后出现的黑衣人刚想来抓我时,哥就出现了。”以青听着他二人的猜测,想多提供些线索,就把自己的看到的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你与黄家表妹同样的装扮,恐怕他们也是没有想到,才有所迟疑吧。”石亨安抚她说。
好像不是这样的。嗯?
以青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着,难道黑衣人真正想抓的是自己么?
那这样就对了,因为自己和黄幼翠远看着是一样的衣衫,只是自己稍稍矮了些。若不熟悉二人的身形很容易就会弄混的。
黑衣人无法辨认,便只能掳走一个算一个了。
只是,为什么要抓自己呢?
难道和除夕时老夫人讲的自己的身份有关?
我到底是谁啊?
还有,除夕之夜的黑衣人又是谁呢?
“哥,你知道那个救我们的黑衣人是谁么?”
“此人行踪神秘,武功不弱,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说话又透着蹊跷,是敌是友尚不清楚。”石亨想起那人的眼神,疑惑道。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早些回府禀报老夫人为是。”黄实本见以青沉默不语,宽慰她说。
“母亲年事已高,身体要紧,我想着这件事儿还是缓缓的告诉她吧。”
“这个自然。只是实本还夸下海口,保你们平安,如今可是自打嘴巴了。”
以青看黄实本故意垮着脸,摊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便笑着说:“黄大哥可听过那句话?”
“是什么?”黄实本饶有兴趣地问道。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
“爬起来?”石亨笑着回答。
“不,是在那里趴着,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跌倒。”以青歪着头,将下巴搁在石亨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