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的思绪飘啊飘,仿佛回到了那个闷热的车厢里,自己满头汗水去,却因为被齐中远点了穴道而动弹不得,听着车厢外他与冯王平的谈话。
想了想,以青不很确定地说道:“我记得好像是,齐中远说带我去看大夫,说我得了要人命的麻风病,然后……”以青垂头思索道:“师父就盘问他,说是谁给看的病,他说是谁来着?……什么回春堂……”
这个名字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当时听到时,自己还在心里吐槽过起这名字的人,妙手回春,他还能在懒点儿么?
石亨肯定道:“对,就是说的这个回春堂,堂中有位刚刚暴毙而亡的徐大夫。”
“哦,对了,对了,”以青也想起来,连声道:“我记得师父当场就反驳问他说,徐大夫的棺材还在家中停着呢,难不成是鬼魂治病不成?”
“嗯,就是这样。”石亨点头道。
“可是,”以青却不明白了,“这件事情又和卫大人还有师父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是有的,”石亨慢慢说道,“那天下午,你和我进城之后没多久,冯大夫便接到了回春堂徐大夫骤然离世的消息,本来以她的性子是不愿意参与这些人情往来的,却因为这徐大夫是她的启蒙恩师,虽然因为是女子身份,并没有真的举行拜师礼,恩情却是在的,所以,她便正装去吊唁了。”
“嗯,然后呢?”以青听得入迷,抬头望着石亨催促道,她从来没有深究过师父的师父是谁,因为冯王平从不说,自己也就知趣的没有问,万一是一段不愿意提起的往事呢?只是没想到,师父并不是天才少女,无师自通的。
“然后,”石亨垂下眼眸,看着以青扬起的一张小脸,温柔地笑了,“然后,那天正赶上卫老夫人突染急病,去回春堂求医,还没进门呢,就已经倒地昏迷不醒,急的卫林跑到回春堂里去找大夫,撞到了一个人,却被白色的招魂幡挡住了去路,得知是徐大夫去世,当时心就凉了半截,怕自己的老母亲也会因为无人救治而撒手人寰。可谁知,被他撞到的人……”
以青发挥了侦探的精神,眼神一亮,接话道:“难道就是师父么?”
“青儿聪慧,”石亨宠溺的摸摸以青的头顶,笑道,”猜的不错,正是冯大夫,她刚出门便不小心踢到了躺在地上的卫老夫人,不知怎么,竟然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子来就为她号了脉,然后从怀里取了丸药让她服了下去。最后,有找纸币写了房子交给卫林让他按方抓药,果然是药到病除。“
”姐夫,你怎么说的好像你在现场,亲眼看到的一样啊?”以青觉得石亨的细节说的也太完备了,觉得有些奇怪。
“唉,”石亨无奈的摊开手,“那怎么能怪我呢?你要是跟卫林一喝酒,他就拿这事儿唠唠叨叨的没玩没了,你也会记住的。”
“哦,原来是这样,”以青点点头,“那师父就算是卫大人的救命恩人了啊。”
“嗯,确实是这样,”石亨肯定道,“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知道冯大夫是女子,后来跟我喝酒时形容这位救命恩人,我想了想,觉得倒是和冯大夫有几分相像,卫林一直想去见她一探究竟,却始终没有机会。”
“那,然后呢?难道他也知道师父是驸马爷的掌上明珠么?”
“那倒不是的,”石亨摇摇头,说道,“是我推荐给驸马爷的。宋大人一直担心冯大夫的终身大事,几次三番跟我诉苦,虽没有明说,我却察觉若是一直拖下去可不明智,他已经隐隐露了要将冯大夫许给我的意思,可是我却不能娶她,便想起来卫林,他的人品相貌都是没的说的,又对冯大夫心存好感,将来必定会善待与她,而且,他也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哦,”以青眨了眨毛嘟嘟的大眼睛,“所以驸马爷才安排了那么一场失败的相亲宴啊。要我说,驸马爷也太心急了些,先考察一下卫大人,再稍稍给师父漏点口风,也许就不至于那么尴尬了。”
“这你就冤枉宋大人了,”石亨沉沉道,“宋大人是多方面打听过卫林,又专程见了几次面才定下这人选的,至于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冯大夫,你也是知道的,宋大人是对她一直是有愧疚之心的,因为公主的事情,总觉得对冯大夫有所亏欠,所以才百般迁就的。”
“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以青点点头,“只是可惜驸马爷已经逝去了,一番苦心付之东流了,师父却再也感受不到那样深沉的父爱了。”
“虽如此,好在卫林为人忠厚,虽然之前因为冯王平的不愿意而答应了不缔结婚约,但是想守护她的决心却应该是没有变,所以也才会北上京城。”
原来,每一种感情都有它的表现方式。
以青想起那捧紫色的小花,珍贵的木夕草,那样难采的罕见药材也是一片真心啊,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柔软了起来,也许这就是师父身边触手可得的幸福,也无可知。
“好了,青儿,”石亨瞧着她有些迷惘的神色,便笑着捏了捏她小巧的鼻翼,“好了,你的好奇心满足了,该去睡觉了吧?”
以青抬头看向石亨,他额前的碎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着,眉眼英俊,满满的盛着笑,便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弯起眼睛笑道:“可惜啊,我还有一份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呢。”
“哦,是什么?”石亨挑着眉毛充满好奇。
“就是啊,”以青俏皮的笑了,“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那时候不愿意做驸马爷的女婿啊?”
石亨刮了刮她的鼻子,嘴角咧开,露出整齐的牙齿,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沉声道:“你不知道原因么?”
以青故意摇摇头,撅着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你若是愿意听,我每天都说给你听,好不好,嗯?”石亨的眼里仿佛柔地滴出水来,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了以青白白的脸颊,指间传来的细腻柔嫩让他的眼底不由变得深沉起来。
“好,那就从今天开始说,好吧?我听着呢?”以青一只手压上石亨在自己脸上的大手,翘起嘴角,眼睛不躲不避,定定瞧着面前这个伟岸英俊,眉飞入鬓的男子,心思如温柔的月光一般静谧幸福。
“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石亨柔柔地盯着面前这个容貌美丽却又带着坚毅的女子,沉声说着最美妙的情话。
“嗯,”以青满足地笑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我被齐中远掳走的那天么?”
“大概吧,”石亨的有些失神,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走进了我的心里,并住了下来。好像已经好久好久,又好像刚刚发生了没有多久,真的很奇妙。”
“嗯,妙不可言。”以青轻轻点头附和道。
“其实,这样的感情于我也是第一次,”石亨情真意切地说道,“我这辈子只钟情于你,一直到永远,好不好?”
“当然好了,”以青狡黠的一笑,“只是不仅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好么,我们一同作伴,过每一天的朝朝暮暮好么?就好像诗里说的那样,坐看云卷云舒。”
“……”石亨沉默了一下,笑道,“这又是什么诗,好奇怪。就跟你上回讲的那个橡树与木棉树一样的诗一样古怪。”
当然古怪了,那是现代诗么。
以青暗暗吐着舌头,掩饰的一笑:“姐夫,你不知道我看了很多书么?书上什么都有写的,你读书少,不要怪我啊。”
月亮静静地挂在天上,俯瞰着地上的这一对小小的人影,石亨好笑地看着以青耍赖的样子,只觉得很可爱,可爱地像一只小猫,也像自己的那匹白马。
“夜深了,去睡了,好不好?”石亨温和的劝说从以青头顶响起。
以青却有些任性的摇摇头:“不要,我还想看月亮呢。”
“月亮每天都有的,你不冷么,青儿?”石亨揽住以青的肩膀轻轻拉进自己的怀里,怕她伤风,便轻轻摩挲着她的臂膀。
“不怕啊,”以青抬头看着如一轮白玉盘的圆月高高的挂在天空上,空气里有一丝凉爽的风,笑道:“有你这个大火炉在这里,我怎么会怕冷呢?更何况,好久没有度过这么安安静静,再不用担惊受怕的夜晚了。”
石亨抱紧以青:“放心吧,青儿,以后都会是这样的。”忽然,他展颜一笑,“对了,还没问你,你对着月神到底许了什么愿啊?”
以青抬头,瞧瞧石亨,瞧瞧月亮,莞尔一笑:“刚刚真的没有许愿,但是我愿意现在许一个。”
“好啊。”石亨笑了,“那,我能听一听么?”
“当然可以,”以青用力点点头,眯着眼睛笑道,“这个愿望与你有关,你自然可以听啊。那就是,希望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都平安顺遂,健康喜乐。”
石亨沉默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笑道:“怎么还这一世,上一世的?上辈子的事情,你也记得么?”
当然记得啊。
以青笑了:“那有什么可奇怪的,如果没有上一世,也就没有这一世的我了,当然更没有下一世的我了,那样我们可如何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一起呢?”
“好,永永远远在一起。”石亨轻轻在她的发顶印下了一个轻轻温热的吻,“那,我是你爱的,还是爱你的?你爱的,都有谁啊?”
还能有谁?
以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啊,你当然知道的。我爱的,自然都是爱我的人啊,比方说师父,比方说老夫人,我希望老夫人的眼疾可以痊愈,生命可以延长,我希望师父可以幸福,找一个懂她的两情相悦共度此生,一辈子被人疼爱,还比如你啊,”以青顿了顿,“我希望你可以平安快乐。”
石亨听后,不由自主地将以青箍在怀里,沉默了半晌,方缓缓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肯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