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瞧以青急地脸都红了,看起来生机勃勃,好看的紧,心一松,手上的劲道也卸去大半,就由得以青钻了出去,蹲下来对走到小门口的星月说道:“星月,你要去哪里啊?”
“夜深了,该睡觉了。”星月可能是害羞,不敢抬头看以青。
以青不好再解释什么,便问她:“卫大人也散了么?”
“嗯,卫大人说要去看看石后的伤。”星月点点头,声音里居然有一丝鼻音。
以青听了出来,忙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星月摇头道,“可能是穿的少了些,冷着了,回房喝些热水就好了。”
以青看她手里捧着的好像是衣物,便笑着展开道:“傻孩子,这不是有衣服么?怎么不穿上?”
抖开一看,以青只觉得这白白的斗篷看着眼熟,听星月清晰地回答说:“刚才收拾包袱的时候,师父说,这斗篷是将军送给你的,今天赏月,恐怕冷着师姐,所以叫我带来。”
包袱?
以青这才想起来那些包袱都应该送到了畅听书院,便笑道:“还是师父想的周到,”说着,便将斗篷披在了肩膀上,对石亨璀然一笑,道:“好看么,姐夫?”
“青儿啊,”石亨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无可奈何地笑道,“不是应该让我帮你披上么?”
以青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瞧着披风上的纹饰,笑道:“哎呀,我又不是没长手,姐夫,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做小孩子啊。”
说完,便问星月:“我的东西也都在那书院里,明天我再去取吧,今天夜深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哦,对了,记得帮我好好照顾那只八哥鸟啊。”
“嗯,”星月垂着头,福了一福,便往小门走去,以青又在她身后嘱咐道:“晚上不要乱跑,畅听书院边上的听雪楼住了表小姐,没事儿不要往那边去,明早上我去叫你来老夫人这里吃早饭……”
以青还想唠唠叨叨下去,石亨却撑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亲姐妹呢。”
星月也忙停住了脚步,顿了一下对以青谢道:“多谢师姐关心,星月一定谨记。”
以青不好意思的笑了,抚了抚额前的留海,“嘿嘿,也不知道怎么了,话变得这么多?是不是因为终于回家了的缘故呢?好似变得轻松了些。”
石亨上前为以青紧了紧披风,正色道:“既然觉得好,就呆在家里吧,以后,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
以青回看着他,点头道:“嗯,哪里都不去了,我们俩,就好好地在一起这么呆着,多好。”
石亨笑了:“傻丫头,这么呆着岂不是要坐吃山空了么?更何况,我已经对自己下过 军令状了,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在让你处在心惊胆战之中,要让你平平安安地过你的日子,每天都不再担惊受怕。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啊。”以青点头允诺着,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眯起毛嘟嘟的大眼睛,“已经说好了的,我们要做永远在一起迎风矗立的两棵树,共抗风雨,生死相依。”
石亨未说话,黄实本却轻咳了两声:“咳咳,那个,二小姐,这些话留着没人的时候你们俩单独说,好吧?”
以青脸一红,嘴上却还硬着:“……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人在这里的么?谁让你来的啊?”
黄实本一愣,眨着狐狸眼笑了:“得,是黄某多事,我听见了翠儿的声音,怕你们起了冲突便过来看看,谁知道刚走进,就见季安已经打晕了她……”
那岂不是什么都听见了?
以青心里一紧,旋即又松了下来,这黄实本也没什么可怕的,自己说了那么多,却没有透露出土木堡之变和之后的北京保卫战的任何消息,就算是他又起疑之处,也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小心谨慎地为石亨打算吧,这也很好解释,在军中八年,自己也不是天天吃饱了没事儿干,除了学医术,军事权谋的书自己也没少看,又天天呆着石亨身边,有时候还能看看来往的公文,出出主意,也算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学习过程。
想到这里,她便佯装生气地对石亨说道:“哎呀,黄大哥明知道你和我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却赖在那里听壁脚,真不知羞!”
黄实本不怒反笑,忙作揖道:“黄某无心之失,请二小姐宽恕了我吧。”说着还故意语带哭音地嚎了两嗓子。
以青“噗嗤”一乐,拍着石亨的臂膀:“姐夫,姐夫,黄大哥一向多话,偷听了我们的话去,定要说给别人听的,一定不能饶了他!”
黄实本眨着眼睛,反驳道:“那这么说,星月也定然不能脱了干系啊?”
以青摇头:“那可不一样,星月是小孩子,又没听到什么,对吧,星月?”
没有人回答自己,以青才发现星月已经不见了,就听石亨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别找了,那孩子可能是困得睁不开眼睛,已经回后院去了。”
“哦,这样啊,”以青瞧着黄实本嬉皮笑脸地瞧着自己,本来也是开玩笑的,便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来:“那黄大哥是沾了星月的光,星月虽不在这里,却也定然会给黄大哥求情,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这一马,如何?”说着,眉毛还挑了挑,瞧着石亨,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石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你说怎样都好。”
以青躲开那只魔掌,怎么,还捏上瘾了呢?
她揉着自己的脸颊,不满地抗议道:“姐夫,我已经很胖了,你就不要再捏地更大了好么?”
那样孩子气的神情,让石亨和黄实本都笑了起来,笑声中,黄实本拱手揶揄道:“黄某就识相些,走开吧,二位请继续……”
以青作势挥了挥拳头,瞧着黄实本的身影消失不见,弯起眼睛笑了:“黄大哥其实很有趣。”
“嗯,黄兄的确是个风趣的人。”石亨点头同意道。
“唉,只是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女子能降的住他呢?”以青转着眼睛沉思道,忽然展颜一笑:“有了!师父,怎么样?”
“冯大夫么……”石亨静默了一下,道,“人品倒是没说的,只是这性格么……”
“你是说师父性子冷淡么?”以青接话道,“可是架不住黄大哥巧舌如簧啊,一静一动,多么互补啊,而且,最让人高兴的是……”
石亨瞧着以青朝自己忽闪着大眼睛,故意卖着关子,抿着嘴,便识趣地配合追问道:“你在高兴什么?”
“嘿嘿,”以青噙起一抹坏笑,“这一路上,每次看到黄大哥被师父噎得说不上话来、直翻白眼的样子,我就觉得高兴。”
“……”石亨无语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可奈何地笑道,“你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哪有,”以青摇摇头,咂摸着下巴说,“我看没准儿他俩能有戏呢……”
石亨却不同意,泼了一盆冷水给她:“这可不妙,你忘了还有卫林呢么?”
卫林?
自己怎么把卫林给忘记了?
以青后悔有些乱点鸳鸯谱,此刻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姐夫,你说过卫大人对师父是有特别的情感的,那是什么啊?上回你就没有告诉我,说什么恩啊,情啊的,到底是什么?”
石亨侧耳倾听,四周并无人声,便压低了声音回答说:“其实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可说可不说,不过既然是青儿开口了,那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以青耐心地等待着石亨解下来的话:“卫大人是由他母亲一手带大的,他家境贫寒,人却很上进,卫老夫人一直以他为荣,可是身体却一直不是很健康,所以卫林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自己的母亲。”
以青点点头,插嘴道:“倒是个孝子呢,听说孝顺的人,人品都不会太差。”
“人品,你大可放心,”石亨打着包票,道,“卫林的为人我了解,这么多年的同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比我都清楚,虽然想要一展鸿鹄之志,却始终有自己的操守,不愿与人同流合污。”
“姐夫,你说的是郭敬么?”
“郭敬?”石亨笑了,“卫林的官阶不高,倒是见不着。但总有认识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同僚,却因为不肯与其同流合污而受人排挤,最后给安排到马市上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以青点点头,“我就说卫大人的仪表堂堂,又颇有君子之风,怎么可能如此大材小用呢?原来这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缘故啊。可是,这又与师父有什么关系呢?”
“青儿,你还记得咱们去参加你大哥刘阿大的婚礼的那晚么?”石亨没有回答以青的问题,反而抛了一个看起来很不着边的问号出来。
“嗯,记得啊,”以青回想着说道,“那晚上,我被齐中远抓走了啊,然后,第二天上午就被他带到马车上要出城,路上还碰到了检查的官兵,说什么驸马府被盗窃了,后来在城门那儿,师父看到了我就认出来了,还戳穿了齐中远的谎言……”
石亨看着以青慢慢回忆到关键的地方,忙问道:“你还记得那个谎言是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