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检点?”以青找到干粮,气得转过身,直直地看着齐中远的眼睛,恨恨道:“不检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行为不检了么?凭什么这么说我?”
更何况,检点不检点的要你来管啊?、
“看来你还不服气,”齐中远抄着手,抱着膀,眼神不躲不避,直看到以青的眼底深处,沉沉道,“好,我来告诉你。小青儿,你作为一名待字闺中的女子,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却跑到军营里去了!而且,你看看你身边这些人,比方那个于谦的儿子,对你肯定别有用心吧?”
“你……你,你胡说什么?”以青恨恨地看着他,“若不是因为你们害死了我姐姐,又掳走了我,我至于去军营里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么?于哥哥怎么了?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你管得着么?”
“既然你说,都是因为我,才害你这么大了还不能嫁人,那么,别担心,我定要对你负责到底了。”齐中远挑眉一笑,
“不过那于冕,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么?不就是从七岁开始,一起玩儿了三年么?那也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能当什么?不过是打打雪仗,烤烤地瓜罢了。”
打雪仗?烤地瓜?
以青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齐中远闷声一乐:“嘿嘿,我怎么不知道?……那天,就是我陪你去的国安寺啊。”
“啊!”以青忙点头,“对,对,
腊月十五,还是你弄晕的我呢!”
“想起来了?”齐中远笑道,“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的?告诉我,本少爷帮你回忆回忆。”
自己还真的是有一段记忆想不起来了,那也正是自己与他假扮的巧梅单独相处的时候,不会吧?他对还是十岁孩子的自己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情?
以青拧着眉毛打量着齐中远,气鼓鼓地小脸,一言不发。
“别那么看着我,”齐中远眼眸一暗,忽然靠近了她,用食指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脸颊,笑了,“就喜欢你这个别扭的性子,明明想知道,却偏又不问。”
以青大步往后一退,用手背擦着脸颊,恨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一扭身抱着干粮回去做饭去了。
背后传来齐中远闷闷的笑声。
冯王平起床后,看着以青往灶台里添柴草,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个不停,靠过去一看,锅早就开了,便拉住了她忙碌不停的胳膊,说道:“别添了,火够旺了,一会儿烧干锅了,还不把干粮热上,等什么呢?”
“我忘了。”以青连忙在帘子上放上干粮。
“星月去哪儿了?”冯王平揉揉眼睛问道。
星月?
这小姑娘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为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跑到后院去挖东西呢?
不过既然她是挖东西,自己只要对她随身携带的物品多加留意即可,还记得她走时,秀娘给她了一件衣服,还有些散碎银两和一个银镯子,若是多了什么,应该很快就能发现的。
“喂!丫头!问你话呢?想什么呢?”冯王平纳闷的看着她,“刚才就在那儿念念叨叨的,说什么呢?”
“唉,还不是骂那个该死的……齐中远!”以青生怕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回答说。
“干嘛这么小声?有话当面告诉那个鼻孔朝天的齐少爷多好?”冯王平揶揄地笑了。
“我怎么敢?”以青缩了缩脖子,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眼睛瞟了瞟四周,说道,“姐夫尚未痊愈,于哥哥也利索,
不顶事儿,只有一个十一,那天你也看到了,他不是齐中远的对手,怎么也得哄他到姐夫好起来,或者黄大哥赶上来才行啊,那样,我们手里才有胜算。”
“倒也未必,”冯王平撇撇嘴,“双拳难敌四手,咱们人多力量大,也有几分胜算的。”
以青摇摇头,小声道:“几分胜算可不行。要胜就得全胜,再不给他反扑的机会,一招制敌才行,再等等吧。”
“那你不是还要受委屈?我瞧着,他对你可是颇有兴趣啊,这一路上净找你的麻烦,跟你搭话呢!”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我这点儿小零碎的气愤不值什么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平安到京城才行。”以青抚了抚额前的乱发,还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可是却不妨碍那小脸上两只黑眼睛放出不一样的神采来。
“真是生的一对好眼睛!”冯王平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声音却沉下来,悄悄说道,“不过,这一路上他若是太过分,我自有办法料理了他。”
“师父,”以青握着她凉凉的手指,道,“吃些苦头就算了,千万别弄死了他啊。”
冯王平眉毛一挑,不满道:“怎么?你还舍不得啊?”
“不是,不是,”以青摇摇头,“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我已经杀他一回了,他福大命大没死成,就算已经报了仇吧,这一生,我是半点儿也不想再手染杀戮了,那滋味,太难受。”
“好,”冯王平仿佛被说动了,郑重点头道,“不杀就不杀吧,留他一条性命。”
“杀什么?”
齐中远沉厚的声音忽然在附近响起,以青抬头一看,发现他脚不沾地已经来到了面前,手里还端着一只海碗。
“杀……兔子啊,”以青忙笑道,“师父说,昨天那兔子命不好才被杀了,希望今天可以逮到一些命好的兔子。”
“命再好,碰着你们一样变成苦命。”齐中远一笑,将海碗伸到以青面前,“饭好了没啊?想饿死你的未来夫君啊?”
“……”
以青咬了咬嘴唇,暗暗吐出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她在脸上挂着笑,用筷子从锅里捡出了两块干粮,放到碗里,回递给了他。
“好烫!”齐中远笑笑地拿起了干粮,又赶紧扔进碗里去了。
以青憋着笑,嘴角弯弯的看着他。
“笑什么?”齐中远眯起眼睛望着她,忽然也笑了,“赶紧吃了饭,上路吧!天还不热呢!快去看看我的未来连襟吧,怎么还不起来?是不是一觉睡死过去了?那我可得给他踅摸个好去处!……嗯,我看,那大槐树就很不错,埋在树底下,保准他十世不得轮回……”
以青一听,也觉得奇怪,怎么姐夫还没起床呢?
是伤情有反复不成?
她瞧着齐中远那脸笑,不想让他得逞,稳住心神笑道:“……倒是个好去处,我姐夫若是去了,你倒是可以和他做做伴,两只鬼在槐树底下坐着聊天还是不错的。”
齐中远没再说话,拿起凉了些的干粮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冯王平没给面子的“哈哈”一笑,也捡了两块干粮去寻星月去了。
以青拿着不理齐中远,也捡起干粮往东屋去了。
“姐夫,姐夫!”
石亨缓缓睁开眼睛,面色苍白地回答道:“青儿,我没死呢。”
“呸呸呸!”以青连忙嫌弃的连续呸了三声,“大早上说这个多丧气!什么死不死的?姐夫,你放心,你定能平安到京城的,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还要参加北京保卫战呢,然后加官进爵,然后夺门之变,然后权倾朝野,然后满门抄斩。
以青的脑中“唰唰”地闪过了几个词语,好像浓缩了他丰富的一生。
“因为……吉人自有天相,好人就有好报,姐夫,你能在乱军之中救一个素未谋面、非亲非故的小婴儿,足见你有大爱;又能死守边关,勇敢作战,说明你有大忠,这样一个有爱又忠心的好人,上天怎么可能不庇佑呢,对吧?”
以青流利地说出了这些,好似从心里流淌出来一般,原来自己早就对他有了评价,她转头见于冕还无精打采地坐在炕上,问道:“你说对吧,于哥哥?”
“嗯,”于冕闷闷地答着,伸手取了块干粮塞进了嘴里。
“于哥哥,你胸口还疼么?好些了么?”
“好多了,”于冕点点头,浓眉毛皱在一起,“青妹妹,你放心,我会尽快好起来的!不会再让那个姓齐的小子胡言乱语。”
以青看他神色激动,怕他动气不利于康复,安慰道:“嗯,于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说到做到,我信你。”
于冕笑了,更卖力的嚼了起来。
“姐夫,你好些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么?”以青看于冕的气色红润多了,怎么石亨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不禁奇怪。
“嗯,好些了,只是还气闷的很。”石亨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我去找师父给你拿药吃。”以青刚下了炕往外走,一摸怀里,跑了回来,边笑道,“哎呀,我粗心,都忘了!这是那毒箭的解药,齐中远说过要连服用七天的,可能是没吃药的关系吧,姐夫你先吃药看看怎么样?”
石亨服药过后,气色果然好多了,也能坐起来,轻微地活动了,他赞道,“且不说齐中远的为人,单说他的药确实神效啊。”
“那哪是他的药啊?肯定是梅家的药。”以青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梅家?”石亨却有些意外。
“姐夫,你忘了?齐中远是与梅家小姐订过亲的,就是那天穿着一身白衣,冷冰冰的小姑娘。”以青提醒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