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离间!
以青虽然恨他的毒舌,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僧多粥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师父……”以青看看冯王平,想知道她的想法。
“我不喜欢坐马车,刚才坐的够够的了,我去骑马吧,况且,”冯王平瞧着以青,顿了顿,道,“他需要的是你。”
以青眼神一震,嘴唇微张,看到冯王平拍拍于冕的肩头,难得和气地说道:“于冕也伤的不轻,进去坐着吧。”
“至于你嘛,”冯王平摸着下巴看看十一,“我看你老实巴交的,就共乘一骑吧!”
以青注意到十一没说话,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轻轻抖了抖,便忙伸手把他怀里的孩子接了过来,小心送进了车厢。
此时,这个圆圆脸的小家伙正睡得香极了。
“小青儿,你说我应该坐哪里?”齐中远轻松从马车上跳下来,立在以青面前问道。
你……
以青很矛盾,他确实是个危险地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可是他的身手又确实好的很,若是碰到蒙古人倒是很能抵抗一阵,为自己赢得逃跑的时间。
可是,若是让他上了马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了歪心,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啊。
“嗯?”齐中远不耐烦的催促道,“这么为难么?再不走,可就晌午了。”
“你,赶车,好不……好?”
齐中远“哈哈”一乐,拊掌笑道:“亏你想的出来!”
说着打了个呼哨, 就见有两匹马从不远的树林子里跑了出来,齐中远将一匹马交到以青手中,翻身上马,高高地坐在马上,影子投了下来,正好罩着以青小小的肩膀:“这是蒙古人的马,脚力好的很,别废话了,赶紧赶路吧。”
以青没有想到齐中远居然早就准备好了离开的工具,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缰绳却被冯王平抢了过去,甩给了十一,笑道:“好极了,你骑这匹。”
正午的阳光热辣辣地从头顶上方铺下来,以青没再多说话,将蒙古人的衣物分发到各人手中,自己也匆匆往身上套着他们的袍子,上车之前又将车上的红色绸幔都扯了下来,扔到车厢里,然后感激地冲冯王平笑一笑,便爬上了马车。
齐中远瞧着她没有马凳,但是并没有请求谁的帮助,一个人居然手脚并用的成功上了马车,动作虽笨拙,可是却透着可爱,这个姑娘确实总能给自己惊喜啊。
他笑了笑,却见冯王平也爬了上去,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以青打起帘子看着她,却见冯王平淡淡道:“没人给你们驾车,不知道得跑哪个山沟去了。”
以青瞧着她,又看了看上面空无一人的石亨的白马,却瞧见冯王平的目光迅速瞟向了破庙,才明白,师父是在给黄实本留后路呢。
以青眯起眼睛,真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冯王平微微抿起嘴,说着:“我可是头一次驾马车,你们坐好喽!自求多福吧。”
然后,鞭子一扬,就驾着马车往东去了。
以青因为惯性,身不由己地晃回到车厢里,差点儿压着了躺着的石亨。
车厢不算大,石亨一个人就占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于冕坐在车尾,默不作声,他的边上躺着那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以青则坐在车头,正忙着帮石亨脱下银甲来。
这身将军的装束确实招摇了些,在这个时候若是穿了出去瞎转悠,那就是蒙古人的活靶子啊。
费了半天力气,才找到接口,以青解开带子,终于把铠甲从石亨的身上拽了下来。
“嗯……”石亨发出一声闷哼,以青连忙放轻了手脚,担心道:“姐夫,我弄疼你了?什么地方不舒服?是不是伤口还疼呢?齐中远给的解药有效果么?”
“青儿,放心,”石亨侧过头,只穿着一件染着灰尘和血迹的单衣,微微安慰着她:“已经好多了,齐中远的药是真的。只是还有些用不上力气。”
“那就好,那就好。”以青说着,便拿起一件蒙古人的衣衫,抬起石亨的胳膊给他套上,“姐夫,你不要介意这身皮,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报个平安罢了。”
“不碍的,”石亨轻轻说道,目光在以青脏兮兮的小脸上流连,“姐夫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
以青摇摇头,正拿衣服要套他的另一支胳膊,却被石亨胸口前的东西硌了一下,她想也没想,以为有石头什么的,探进石亨的怀中,却从他内里的衣服夹层中摸出一样东西来。
那只小凤凰正低着头,被以青握在手里,是自己的簪子!
那簪子温润细腻,带着石亨的体温,在以青的手中微微发烫。
石亨也瞧见了,无奈一笑:“本来说是到了京城在还给你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又碰见了你。”
以青想了想,将簪子又放回到石亨的衣服夹层里,嘴角一翘,道:“嘻嘻,说好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么!不是还没到京城你么?我是个讲信誉的人,我想姐夫一定也和我一样,对不对?”
“为什么我要和你一样呢?”
“哎呀,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以青瞪着眼睛,故作惊讶的打趣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面上虽笑着,心里却一阵阵发苦,唉,你终于还是没有毫发无损地平安回去。
“对了,姐夫,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大同城防坚固,固若金汤么?怎么你们会在城外迎战蒙古人呢?”
“还不是郭敬那个阉人!”石亨语气变得阴沉起来,“我们早就得到了消息,那个老匹夫却说什么敌势已疲,下兵守城,派出五分之四的兵马出城迎敌,要在阳河口打伏击。”
“哦,原来是这样,”以青点点头,就听石亨继续说道:“他是监军太监,爵爷只能听命,带着我们出城迎敌,可惜啊,蒙古人每个奇兵会备四匹马,兵强马壮,锐不可当,锋芒正盛。而且速度奇快,先于我们占领了阳和口口。”
石亨不再说话,面上满是沉痛。以青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体贴地没有追问下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追问的,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只是大明朝惨败的开端而已。
好在,自己能先逃了出来,而且这一路还有师父,还有于冕……
于冕?
“于哥哥,”以青瞧着于冕一直没有吭声,以为他是累的睡着了,可是这样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有些落寞地瞧着底下。
“你伤的重不重?还疼么?”
于冕摇摇头,还是不肯说话。
“你怎么了,于哥哥?这衣服怎么还不换上呢?”
以青想去拽他的袖子,让他拿着蒙古人的衣裳换起来,却被他一帅胳膊,别扭的躲开了。
“……于哥哥?”以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就听他灰心丧气的问道:“你真的要嫁给他么?”
“是啊,青儿,你怎么会答应嫁给他呢?”石亨也语重心长地说,“再说,听你的话,蒙古人的动向他是知道的,有通敌之嫌,这样的人,置国家的安危于不顾,不值得托付终身啊。”
“当然……”以青顿了一下,忙压低了音量,小声道,“哎呀,当然……”她摇了摇头,指了指车外,然后无声的说道,“缓兵之计。”
于冕忙抬头看她,读懂了她的唇语,一个大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连连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以青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嘘——!”,示意他小点儿声。
“嘿嘿,”于冕傻笑着,挠挠头,“我渴了,青妹妹。”
这个于冕,还真是个娃娃脸,六月天一样,变得真快。
以青好笑地拿起水囊,分别给于冕和石亨喂了水,见一旁的小宝宝也醒了,便也喂水给他喝了点儿。
这孩子真乖,这样热的温度下,居然也不哭闹,可惜没有米汤了,不然还能喂喂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也没有能力喂饱他,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要赶紧找个人家托付出去才好。
车里闷热,一个水囊,众人分分,也就见了底。
以青拿出第二个水囊,忽然笑了:“这明明是个花轿来着,用来送邻家小妹出嫁的,却被我们几个鸠占鹊巢了!”
石亨和于冕都看着她笑着点着自己:“一个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一个忠臣之后,还有一个我,籍籍无名的小女子,还真是有趣啊。”
“我是女子,上花轿倒是迟早的事儿,不过将军也被请上了花轿倒是不常见呢。”以青笑盈盈地看着石亨,这一路又有追兵又受伤的,太沉闷了,不如自己说点儿俏皮话,缓解下气氛才好。
谁知,石亨并不笑,却问道:“青儿想上谁的花轿呢?”
啊?
以青一愣,是啊,上谁的呢?肯定不能是齐中远的。
帘子外坐着的冯王平的声音却传了进来:“这花轿上,还有我啊,一代名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