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冯王平有些为难,自己上回去宣府,一路上都是坐车,根本不熟悉地形啊。
此刻,几人所处的这个破庙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齐中远刚想说话,就被于冕打断了:“青妹妹,包袱……里带着县志……地图,查查看没准儿……咳咳……”
以青一听,很高兴,忙走到他们面前一字排开的五个包袱面前,却犯了难。
“你这个傻徒弟也不是很傻么。”冯王平边夸奖着于冕,边快步跟了上来,帮着以青打开了正对着她的一个包袱,背对着齐中远,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暗暗比划了一个五,然后指了指众人,石亨与以青、于冕、十一、自己,又不忘朝着佛像后头晃了晃手指。
以青满意一笑,要说这世上最能明白自己心意的,恐怕冯王平还要排在石亨前面。
自己刚刚就吃了亏,与他们失散之后,手边居然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让冯王平刚刚将包袱重新分类归置了一下,衣物、药品、暗器、银两、干粮,统统分成了五份,分成了五个包袱,这样即使再被打散了,一人一份也是不怕的。
不枉自己与齐中远说了那么久的话,为师父争取了不少时间。
以青翻开县志仔细得看了看,明朝的地图看着真是别扭,还好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是却没有发现大同城外标注着什么寺庙啊。
“我们到底在哪里啊?”
“你这个路痴,真是到哪里都是要迷路的主。”冯王平凑过去,也端详着地图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扭了扭脖子,“这是,什么鬼画符?”
十一跪坐在石亨身后,看着以青和冯王平费解的样子,低声垂首道:“我们此刻处于阳和口与天镇交界处,宣府境内,这里蒙古人常常出没,很不安全,还是尽早脱身才好。”
“姐夫,你说我们怎么走才能安全到京城啊?”
以青见石亨精神还好,便问道。
石亨睁开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眼神里满是心疼:“若说快,是……经宣府、怀来,由居庸关入关;若安全些,还是……经河北易县由紫荆关入关……才好。
以青点点头:“姐夫,那个土木堡在哪儿啊?”
她猛然想起这个关键的地方,按照这些伤员的行进速度,八成会赶上土木堡之变,还是早些避开才好,免得被当成了炮灰。
“土木堡?”
石亨想了想后,方说道,眼里带着些许不解:“宣化……和居庸关间倒是有个驿站,名……土木,在怀来城境内。”
宣化?
那就不能走这条路了。
根据历史记载,也先就是这这里伏击了明朝的二十万大军,宣府境内都是主战场,还是躲远一些,免得溅上一身血。
“姐夫,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回京城吧!”
“小青儿,你就打算这么走?”齐中远走上前来,扫了下的四周在地上的伤员们,笑道:“带着他们,你是走不远的。难道你不知道蒙古人的马有多快么?”
“当然知道,”以青头也不抬地背上了一个包袱,最讨厌这种说风凉话的人了,不带他们走,难道要把他们扔在这里不成么?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正确,自己确实缺少交通工具,而且一行六人好像也惹眼了些。
好在大家做的都是男子打扮,骑马什么的倒都是很方便。
马?
以青眼前一亮,不是还有一匹白马么?
她不顾齐中远,连忙往外跑去。
齐中远只是一愣,身形一闪,如闪电一般随即跟了过去,一阵风一样站到了以青的身后,二人同站在破庙门口,他笑道:“小青儿,还以为你要逃跑呢!”
“怎么可能?”以青暗暗翻了翻白眼,挤出一个笑容,“我怎么可能扔下他们独自逃命去呢?更何况,以我的身手,估计也走不了多远的。”
“怪我了,我竟然忘记了你虽是女儿身,却比一般男子都更加信守诺言,”齐中远说着,拿着装着金箔纸的小盒子在以青面前晃了晃,继续道,“我想你肯定不会忘记我的定礼吧?”
以青一怔,看着齐中远一手指向了自己的额头,才想起来那突然的一吻。
以前看过一本八卦杂志,讲两性关系的专栏里提到,男人亲吻女人的各个部位代表着不同的潜台词,例如,鼻尖代表欲望,额头则代表着珍惜。
当时还是程青青的自己看到这里时,有憧憬的笑容,也有害羞的脸红,而现在的以青却是真的脸红了。
只不过,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羞愤。
以青不理齐中远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四下打量着,果然看见了石亨的那匹白马正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优哉游哉地啃着草皮。
而它的身边居然还停着一辆马车!
以青一喜,见四下无人,连忙跑了过去。
那马车用红色的绸幔装饰着,居然眼熟的很。
以青摸了摸那匹棕红色的骏马,暗暗窃喜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不就是杨家用来迎亲的马车么?
刚才冯王平可不是就在这“花轿”里么?
这马儿真是好样的,它一定是匹母马,被石亨的白马小帅哥吸引了过来。
齐中远也如影随形而至:“呦!小青儿,你的运气还不错么!”
“哼哼,彼此彼此。”以青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这“花轿”马车,红色太扎眼了,得卸掉才好。
“你是在嘲笑我么?说我只是运气好,才碰巧抓到了你?”齐中远沉沉笑道,“那你可大错特错了,天知道,我为了逮到你走了多少弯路,费力多少力气。”
“怎么会费力气?”以青听到这里觉得奇怪,“你不是恒泰钱庄的少东家么?手里有不少人马才对啊?找到我只应该是时间的问题。”
“那是从前,”齐中远收起来一贯的嬉皮笑脸,一手抓住了以青的手腕,让她正视着自己,郑重说道,“为了你,为了你嘴里的君山会,你绝对猜不到我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黄实本明明看到你被蒙古人平安送回了大同,你还能做什么啊?
以青看他不肯放松手劲,见他的长眼睛定定的瞧着自己,心里猜测道,难道他是要自己问他都做什么了么?
爱做什么做什么,与自己何干?
若是在平时,以青一定会这样回答他,可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顺着说会比较好。
“嗯,”以青小心翼翼地措辞道,“你若是愿意告诉我,我洗耳恭听。”
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忽闪的睫毛,让紧绷的齐中远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扯起一抹笑:“不用怕,成亲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此地不太平,赶紧启程吧。”
以青点点头,见不远处还有十数具蒙古人的身体,眉头一皱,便跑过去扒下他们的衣服,头饰,酒囊,干粮,弯刀,和一切能用的东西。
齐中远见状,便也赶了过去,挤开以青,数落道:“你一个姑娘家,光天化日地扒男人衣服,像话么?况且还是蒙古人的。”
“怕什么?他们都死了,这衣服,财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是渡他们早日投胎,重新做人。”以青并不领情,换了具尸体,继续忙活起来。
还好这些尸体都是被齐中远的毒箭射死的,身上没有大伤口,也没有血肉模糊的惨状,否则,曾经晕血的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保证自己不晕过去。
不过,这样乌紫青黑的脸色却是不好看。
以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满头是汗,也才解下来一个壮汉的衣物,就听着齐中远说:“你还真是个奇女子!这一路上只见过蒙古人奸淫汉族女子的,却从没见过有人反其道而为之的!”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姑苏慕容家的看家绝学,这你都不知道?少见多怪。”以青累的呼哧呼哧喘着气,想着,这样可太慢了,还是要去找冯王平来帮忙才是。
“谁家?”齐中远一愣,重复道,“姑苏慕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啊……”以青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将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的人物说了出来,忙一笑,掩饰道:“你……你以为你是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隐士高人,难道都要让你知道不成?岂有此理么!”
以青不等齐中远答话,便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现场,跑进破庙里去啦,只留下齐中远一人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姑苏慕容……姑苏慕容……”
不一会儿,以青和冯王平便搀扶着石亨走了出来,于冕踉跄的跟在后面,十一伤势最轻,环抱着孩子,居然还能挺直腰板随行。
以青身上一个包袱,冯王平、于冕、十一各背了一个包袱,站在了马车前面。
此时齐中远已经抱着一摞蒙古人的衣物放到了马车上,回头一笑道:“小青儿想的好主意,没准儿能救你们一命,快都换上吧。”
这里石亨伤的最重,以青看齐中远抄手站着,忙道:“齐……齐大哥,过来搭把手,帮我把姐夫抬上马车。”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马车地方不大,你可要想清楚带谁走啊!”齐中远脸上挂着笑,把石亨托进了马车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