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因为黄实本忽然失去联系,“齐中远”又好像重回大同了,还有之前出现过的第三股力量,自己除了尽力保护她的安危,至于她的心情也都管不了了。
而且,齐中远着实有些奇怪,自己还不确定是不是他,是因为打过一次照面,可是那个“齐中远”却表现得好像从没见过自己一样,让人生疑;最奇怪的要数他居然知道自己最爱喝的酒,是母亲酿制的石英酿。
从那天开始,自己便怀疑身边埋藏着齐家的眼线。
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能按兵不动,留心观察。
又赶上最近军务繁忙,除了让于冕捎去那封信以外,自己再没有去联系她。
阳光透过糊窗子的纸,柔和地洒在了以青的脸上、黑发上,头上那支小凤凰玉簪好像在羞答答地低着头鸣唱着,好似有愉快的音符在以青浓而翘的睫毛上跳舞,她一双黑眼睛悠悠地泛着水光,脸上的皮肤接近透明般细腻,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红润的嘴唇微微抿成一条线,似有什么话想说。
石亨看着面前的这个自己陪伴长大的姑娘,心里回荡着那句悠扬的诗,紧锁的眉头不禁松了些,目光里满是宠溺:“是不是呆的心烦了?再等等,我会处理好的,好么?若真是闷了,让人跟着你,四处逛一逛?”
以青抬头仰望着这个值得自己依靠的男人,唉,他还是不懂自己的心思,在自己心里,玩乐根本不重要,她需要的只是平安,自己的,还有他们的。如果可以有一个奢望,那么才是自由。
“姐夫……”惯性脱口而出的一个词,让以青忽然愣了起来,自己怎么忘记了,他是自己的姐夫啊!哪怕他不曾爱过姐姐,哪怕他们没有夫妻之实,可是,自己始终是他亡妻的小妹妹,而他也说过永不再娶的啊。
唉,自己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怎么就知道他想要娶别人呢?
“怎么了?青儿?”石亨沉声问着她,目光在她精致的脸上逡巡,刚刚宋大人与他说得紧急军情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他好似已经忘了石后正在大门外等着自己,时光好像慢了下来,只停在了这个时刻。
“没……”以青摇摇头,脑中清明了许多,她看着眼前伟岸的石亨,想了想,平铺直叙道:“姐夫,我打算离开了,和师父、于冕。”
“离开?”石亨声音里带着惊讶,随即想起若不是因为她的脚伤,早就在一个月前,她就会离开自己的。
这多出来的相处之日,已经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了。
可若不是这样耽搁了,黄实本也早就接着她往南走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失去联系,而自己也不会时刻担心以青留在大同城里腹背受敌。
石亨忍住心头的不舍,喃喃道:“是啊,是啊,早就该走了,不该耽误到现在的。青儿,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明天?
石亨瞪大眼睛看着她,眼里写满失落:“明日就走?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再说,黄兄我还没有联系上她,你若是贸贸然地出了城去,没有接应,路上我怎么能放心呢?而且,如果被齐家知道了你的消息,可怎么脱身?不好,不好,要不然,我送你出城去好不好?”
“姐夫,”以青坚定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准备了地图,也带好了银两,而且有师父和于冕照应,我再化成男装,买两匹好马,很快就会离开大同界内的。”
以青看石亨没有说话,继续道:“而且,我不相信,齐家还能把钱庄开的遍地都是,就算这样,我会时常变化相貌,想找到我也很难。他们如今没有找到我现在的住处,不代表永远不会。只是,黄大哥……”
“青儿放心,黄兄,我还在找,估计是藏起来了,还没有现身,我想他是要化明为暗,你不用担心他。只是,青儿,为什么一定要明天走?你等姐夫忙过这一阵,告了假,送送你吧。”
忙过这一阵?
以青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究竟要怎么说,才能很自然地给他敲个警钟呢?
“姐夫,最近很忙么?”以青想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引到蒙古人上去。
“嗯,忙,”石亨顿了顿,蹙眉道:“是我不好,不能时常去看你,不能好好保护你。”
“不是的,姐夫。你现在的远离正是对我最好的保护,而我的明日离开也是在保护你。”以青看着石亨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怎么可能?”石亨失笑,眉眼舒展开,青儿总是能让说一些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话,反问道,“你?保护我?”
“嗯,姐夫。”以青却不笑,神色依旧是凝重的,“我知道蒙古人即将来攻打大同,我先走,好解了你的后顾之忧,姐夫,将来的那场恶战,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是军情,你怎么知道的?”石亨的面色沉了下来,据暗哨回报,青儿最近都没有出门,只是昨晚上多管闲事地活捉了个小贼却给放了,而据探子回报,也先确实在集结人马,准备往大同来呢,不过,蒙古人的动向,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是……齐中远告诉我的,”以青只能还用这个借口搪塞过去,“是在上一次他掳走我时,随口说的。”
“齐中远?”石亨挑起长眉,面部的线条坚硬了起来。
“嗯,对了,姐夫,你一定要记得喝师父的凉茶,带着她的药包,这样你的白马和我的乌鸦就可以变成定位工具找到对方了,你就不会再弄丢我了。”以青怕石亨再问自己问题,连忙找了个话题岔了过去。
“放心,你瞧。”石亨从怀中拿出那个药包,在以青面前晃了晃,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与其靠着个,你不如告诉我,你打算跟他们去哪里?战事结束后,我好派人去找你们。”
“嗯,京城。”
“京城?”石亨有些纳闷,“你黄大哥定的是南下啊?你为什么要北上啊?”
因为虽然发生了土木堡之变,但是随后的北京保卫战却是成功的,北京反而是大明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于冕也得回家,自己也想去看看老夫人,战事一起,估计齐中远也得疲于奔命,其他暗地里的力量也会收缩,自己正好钻这个空子。
何况,自己已经不是八年前的小孩儿了,人小力薄,全无还手之力,况且还有冯王平这个精通机关暗器和药道毒理的人常伴左右呢。
“嗯,就是太久没见老夫人,有些想她,而且,姐姐的墓我也一次没去过,太不像话了。另外,于冕作为于谦大人的独子也得赶快回去才是。”
“你很为他着想。”石亨听后低低说了这句话,然后垂眸看着以青,“青儿,我能问问为什么么?”
因为于谦将来可是个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啊,得罪他可没有好处。
“因为,于哥哥从小与我认识,脾气却还像孩子一样,不把他完璧归赵,我怕姐夫将来跟着倒霉啊。”以青讲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被石亨的话题带跑了,忙清了清嗓子,问道:“不说这个,姐夫,这次蒙古人不比以往,你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轻敌。”
虽然知道石亨最后平安返回北京,但是仍然不免担心。
不过,也怪了,石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败绩,怎么这次会输的这么惨呢?
“你放心吧,青儿,爵爷、宋大人和我已经制定好战术了,何况咱们大同固若金汤,也先纵使来了,也人疲马倦,我们只要以逸待劳,打他个措手不及即可。”
“姐夫,虽然如此说,可是据我所知,不……是据齐中远说的,也先、兀良哈已经联合,蒙古部落的联合军队将兵分三路进攻大明,一攻宣府,一攻大同,一攻辽东,他们兵强马壮,势如破竹,实在不好对付,就连……”就连明英宗都被他们活捉了。
“就连什么?”石亨全神贯注的听着,却发现以青忽然停下来。
“……就连……成吉思汗若是活着,也会为他的子孙骄傲的。”以青暗暗吐舌,这是什么破解释。
没想到,石亨却闷闷的笑了起来,点头道,“我知道了,青儿。回头我会找人去核实消息,若果真属实的话,要快些报给朝廷,请求增派人马,强化防守才对。”
“嗯,”以青也点头,寻思着自己能告诉他的也就这么多了,再多也没有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单骑得还的,那肯定是一路逃跑回去的,便数着说:“还有,除了药包,水和干粮也要尽可能的多多带着,最好能随身带着些银两,要现银,以备不时之需……嗯,还有……还有……”
石亨失笑,揉了揉她的头顶,打趣道:“姐夫又不是去过日子的,你若是怕我没钱,你给我一些不就好了?”
“啊?”以青有些迷糊,不是一向是你给我钱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