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宣府杨洪?”以青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这是她知道的又一个历史人物了,据说是个一人当官,万夫莫开的勇士,但是,好像也有说他在土木堡之变时对明军大队见死不救的人呢。
辩证法一定要好好学啊,以青不合时宜的调侃着自己,凡事都有两方面,需要辩证的看,才能看的全面,看的更远。
“对,”孙阿贵点点头,“据说,那个杨家十分有势力,杨洪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瓦剌的皇亲贵族,汉蒙两面都吃得开。”
以青觉得以杨洪所处的特殊位置,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他代表的杨家忽然要提前婚期,有些蹊跷,于是她回头看看冯王平,“师父,你知道宣府距大同得走多久么?”
“若是乘马车的话,大概一天时间就能到达;若是步行的话,得两天吧。”冯王平曾经去过宣府,给那里的军医讲学授课,所以知道路程。
“这样啊,”以青想了想,“若是后日出发,就是六月三十日,当晚就能到达宣府,然后……”
然后,会发生什么呢?
以青回忆着上一世读过的历史,仔仔细细推敲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把土木堡之变看得太简单了,也错误的估计了时间,在明英宗亲征之前,大同就已经爆发了战争。
杨洪既然要提前婚期,总不会是无缘无语,他的侄子一直病重,用患病来提前婚期,怎么看都像一个借口呢?
除非他也知道了战事将起。
从他与蒙古人的亲密交往及最后的袖手旁观,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大的。
要知道,二十万的皇帝御驾亲征的明军可是全军覆没在宣府眼皮子底下的,那里可是防守严密的内线啊。
难道,七月一日,蒙古人就要来了么?
那可大事不妙了,离开的事迫在眉睫了。
以青想到这里,再顾不得孙阿贵,对冯王平说道:“师父,我要去见姐夫,马上就要。”
“……”冯王平沉思问道,“你不是说,为了安全不能去见他么?”
“……”以青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直觉,只能答道:“此一时,彼一时。先不说这个,师父,你知道姐夫在哪儿么?是在军营里,还是在总兵府?”
“这个……”冯王平见孙阿贵还在这里,不好多说,就建议道:“既然误会已经澄清了,就让孙妈妈的儿子走了吧。”
“……小姐,”谁知道孙阿贵还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哭诉道,“小姐,我娘说过,您菩萨心肠又聪明绝顶,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请您救救我和叶子吧……”
“这……”以青想了想,从卧室里拿出一包银子来,笑着放到了他的手里,说道,“我想,你最需要的是这个。将来无论你们要到哪里安家生活,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这些钱,并你的这包东西,总能撑到你找到营生,或者自己做点儿小买卖,也够生活的。”
孙阿贵捧着沉甸甸的的银裸子,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若不是钱,还能是什么呢?”以青有些意外。
“……我刚听小姐说,您认识的人应该是很有权势的,能不能请他跟杨家说说,撤销这门亲事?”
“这……”以青为难道,“常理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况且,这里的婚姻大事向来是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姐夫既不是林家小妹的亲人,也不是保媒之人,好像不太有这个立场吧……”
孙阿贵听了这话,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眼神却是哀伤了起来。
于冕却把以青的这话记到了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青妹妹的母亲不是早就去世了么?父亲又杳无音信,姐姐也早就没了,谁还能给她的婚姻大事做主呢?
难道是石亨?
于冕眉头一皱,否定道,不会的,应该是石老夫人才对,她与母亲交好……嘿嘿。
以青看着孙阿贵的神情,还是心软了:“要不,你再等等,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话未说完,孙阿贵又磕了下去,重重发出闷响,声音颤抖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那,你先回去吧,悄悄地,别吓着孙妈妈。若是有了办法,我会让孙妈妈去找你的。”
以青这样说着,便让于冕送孙阿贵从孙妈妈常走的小门离开了。
“丫头,你是想到办法了么?”冯王平知道以青心思敏捷,好奇道。
“也没有什么,”以青抿嘴一笑,“反正咱们也要走了,带着他们也无妨,无非就是化化妆么!咱们那么多抹脸的药粉,够用了。”
“我可没说要走啊。”冯王平一手托腮倚在桌子上坐着,垂下了眼睑。
“师父!”以青急忙上去攀着她的手臂,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不走,要留在这里等死么?”
“……”冯王平反常安静的没有还嘴。
“我知道,”以青缓了缓口气,“你放心不下他,可是,生死有命,咱们做大夫的不是最明白的么?况且,他又是那样的身体,即使没有这场战事,恐怕他也……”
“……”冯王平还是没有说话,却有一滴泪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以青的眼睛,她愣了一愣,轻轻试探道:“师父,你若是舍不得,就留在这里?可是,我也舍不得师父你啊!”
“唉,为师也舍不得你。”冯王平终于说话了,语调里一丝悲伤也没有。
“那……”以青明白了她的左右为难,商量着:“要不,明天再去看看他?告个别?”
冯王平点点头,允诺道:“好。那……要不要让老头子把石亨也叫来?”
石亨?
以青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忽然有些惶恐。
想起冯王平说过的“朱黄结亲”,心脏忽然收缩了起来,紧张的不行。
她连连摇头,有些结巴:“不……不用了……”
“嗯?”冯王平挑起眉毛看着她,“你确定不用和他告别?你没有话要告诉他么?”
告别……
以青的面前浮现起石亨的样子,斜飞入鬓的两道长眉,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各种情绪,玩味的,好笑的,钦佩的,欣赏的,哭笑不得的。
原来,自己在他的眼中有千种面貌,可是,自己却没有发现过。
冯王平看着以青的失神,心里有了答案,虽然有些苦涩,但庆幸心境依旧是坦然的,便替她做了决定:“明早,咱俩一起去,就让那个孙阿贵抬轿子吧。”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冯王平便堵在小门处,让刚来准备做饭的孙妈妈回去,告诉她的儿子,主顾上门了。
以青睡得不怎么好,被冯王平叫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穿着家常的白衣绿裙,戴着自己的那根小凤凰玉簪,便随着盛装的冯王平一起坐轿子往驸马府去了。
以青跟在冯王平的身后,看起来毫不起眼,好像是驸马爷义女的小丫鬟一样。
两人正往门里走,怎么那么巧,就碰到了往外来的一身戎装的石亨。
银白的盔甲,亮闪闪的,好像天上的星。
石亨就那么站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这个白衣绿裙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自己的那张黑漆漆的面具,正准备戴上离开。
以青呼吸一滞,也那么愣愣的盯着他瞧。
冯王平心里叹了一口气,淡淡道:“真是巧极了,将军也在这里。”
石亨才回过神来,对冯王平一拱手道:“军情紧急,特来与宋大人商议。只是……”
冯王平见石亨皱着眉看着以青,眼里写满了不认同,忙抢着答道:“我来见老头子,青儿怕我再做出像上回那样的事情来,让他难堪,所以才跟来的。现在,既然碰见了你,也就不怕了。你们先聊着,我先进去了。”
以青目送冯王平离开后,脸不知怎么突然热了起来,她急忙低下头去,居然不敢看石亨,只听到他的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气:“青儿,你怎么能擅自出门呢?信里不是告诉你要好好呆着么?”
没等以青回答,石亨四下看了下,只见有两个门童正往他们这里看来,便一伸手,拉住以青的手腕,身形一闪,闯进了一旁空着的杂物房里。
手劲儿稍有些大,以青疼得发出了“嘶——”地一声。
石亨忙松开她,语气依旧是严厉的:“什么事儿要到这里来?……真的是来劝架的么?”他有些不信。
经过这么一疼,以青脸上的热度稍稍退了下去,她稳稳心神道:“不是,我,我是来见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石亨有些意外。
“我哪知道啊,只是随师父来碰碰运气罢了,就算你没在,可以以宋大人的名义叫你过来么,多好的障眼法啊。”以青絮絮叨叨地说着,心思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突然袭来的紧张感也如潮水一般慢慢散去。
“这样啊,”石亨虽然紧张以青的安危,却也十多日没有再见过她,如今这一见,只记得生气,却忘记了涌上心头的惊喜:居然是她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