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龙……”澹台凤嘴里念了几遍。
“快些走吧，去天源城。你本就是去那里，因为我延了时间，现在既然答应做你师傅，那就顺你的路罢。”李道一脚步不停。
天源城外，古色古香的建筑与钢铁浇筑的方楼参差，显出怪异的和谐。许多大建筑就已经不规矩，小建筑更乱，密密麻麻的小巷、短街从大道延伸，蛛网般，分割了整个外城。
李道一走在大道上，澹台凤只能跟着用脚走，不敢拿出坐骑。身边御剑、御兽皆有，都是匆匆，没有理会二人。也许是无趣，又或者是有意，李道一哼起了悠扬的古调。声音如墨般晕散在四周，不绝于耳，又若即若离、渺渺茫茫。澹台凤听得入了神，浑身的血脉之力似乎都在燃烧，法劲不止翻涌，从他的七窍、两肩冒出丝丝金色的气浪。
怪异的一幕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距离最近的钢铁大楼的高层，头发半白的男人开口：“什么情况？什么势力？什么实力？”
“一种古老的迎渡曲，来源不明，远胜现在所有已知迎渡曲。”
“老者不清楚，从未见过。年轻男人是澹台洲澹台家族的嫡系后辈，嗯……是澹台凤。”
“老者不清楚，澹台凤正在由颜转进入鸣转。”
澹台凤朦胧中，似乎听到一声悠远的钟鸣。
阁楼内，一双眼睛眯起：“竟然步入了鸣转！”
茶庄内，一张嘴微动：“澹台家族的澹台凤……”
“有意思，这个老头是谁？查清楚！！”
“深不可测的强者……以我法帝初期的境界，居然窥不得半分？”
李道一闭上嘴巴，澹台凤从浑沌中缓缓清醒。等澹台凤完全恢复清明后，李道一问：“你看到了什么？”
澹台凤似乎有些羞于开口，犹豫着说道：“宏伟的万楼之城，一个又一个强大跪守四方。金色的光芒挥洒整个城池，气息恐怖的异兽大妖匍匐沐浴，虔诚的信徒拜伏每一寸空地……城的中央，是金色的古钟。有个人，站着。”
李道一如果还会流泪，也许就会打湿两滴土地，他叹息：“至今……至今……”
澹台凤心中莫名含悲，说道：“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许多年前，有一座被誉为万楼之城的天下名城，也就是你看到的那座城。”李道一不愿再说，声微，“走吧……”
澹台凤不敢多言，跟在后面思索关于万楼之城的记载。
“北宇年集，平古时有大城遗迹，楼一万四千八百，瓦柱皆玉，辉煌不物。”
澹台凤暗暗咋舌，这似乎是唯一可以寻得的记载了。如果真是北宇年集记载的那座城，那就说明万楼之城在平古年间就已经破落？不可能啊！平古年间距今起码百万年了，比平古更早的万楼之城，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存在？
进入天源城后，里面的繁华依旧让澹台凤有些眼花缭乱，但李道一却不为所动，没多几步，
澹台凤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澹台凤，你身边的老头是谁？”声音清脆动听，就是内容不太客气。
“飞煜小姐，请对在下的仙师放尊敬些。”澹台凤的语气不善。
高挑女人的相貌不美，却颇有英气，飞煜看了看气机内敛得几无的李道一，再看看澹台凤，说道：“仙师如此高的称呼，希望你不要滥用。”
澹台凤笑了，对转身离开的飞煜轻笑：“在澹台凤的仙师面前，你祖父……也只是泛泛。”
飞煜坐在凌兽背上，听到这句话后，转过头，法势陡然增强：“澹台凤，要是想死，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没有任何预兆，鸣转中期的力量爆发，飞煜身体消失在凌兽背部，几个瞬间，就已经到了澹台凤面前。飞煜的手如附着寒霜，微有蓝光，在澹台凤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已经刺下。
澹台凤与其说来不及反应，倒不如说是根本没有警惕。李道一的手指点在飞煜额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澹台凤，这一指，看明白了吗？”
澹台凤摇头，李道一收指，另一只手同时抬起，天地停顿，颜色尽失。
“指意！”
缓慢，却又仿佛极快。动手，起势，点指。简简单单的三个动作，每一瞬的每一顿都蕴藏着天地间的至理。随理而动，随理寻道。得道，则以不可阻之势、以本应之势点指。
飞煜眼眶溢血，神魂被瞬间撕碎。
她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温度渐失。李道一挥手，飞煜腾空而起。
“格意！”
威能尽散，理也跟着混乱。生机回归，被撕碎的神魂也重新凝聚。
“看懂了吗？”李道一再次问。
澹台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道一颇为满意：“悟性极佳。”
一句话说完，天地间的颜色恢复，飞煜也张开嘴，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她什么都看到了，也什么都记得，但她不敢相信。
“你……你是玄神？”飞煜问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问题。
澹台凤嬉皮笑脸地插嘴：“我师傅叫鸢龙，鸢颜龙姿，当世第一强者。”
飞煜满眼畏惧，并未质疑。她确实领悟到了眼前这位澹台仙师的强大，那是一种她祖父都未曾给过她的绝对的无力感。
几个人在这里闹腾，自然引来城卫。澹台凤过去交流，飞煜在旁边应和，废了点钱财才解决。
飞煜离开了，澹台凤心情看起来很好。李道一笑着，问：“怎么？和那个女娃有过节？”
澹台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回答：“有些，是家族上的矛盾。”
李道一嗯了一声，没有继续问。等他们将到澹台家族在天源城的据点时，时间已经不早。澹台凤在到之前就已经通知家族里的所有人，他在外拜了一位天臣大能为师，让天源城里的所有族人都出来迎接。
澹台凤的话无疑让整个澹台家族都震动，不断有人询问他此事真假，澹台凤被闹得疲惫不堪。
李道一听了之后，没做回应，只是一笑。
澹台凤没有听到，还在通知些什么。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问：“师傅，不对啊，这一路都是你在带路……你怎么知道？”
李道一看起来颇为愉悦：“我为何不能知道？”
澹台凤无言对，低声道：“师傅，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十分普通的五方建筑，并不奢华。李道一很满意，开口：“进去吧，我授你鸢……我的道。”
“师傅，什么道？”
“风、雷、诏、令。”
“四道？”
“这四道，仅次于至尊术和圣冥。”
五方楼前方，数百个澹台家族族人聚集，并不吵嚷，都满脸期待地等待天臣大能的到来。为首的男人更是兴奋得搓手不止，看到澹台凤后，立刻冲上来：“凤啊！你可算来了，怎么这么慢？”
澹台凤行了一礼回：“二伯，我师不好御行，徒步过来。”
澹台晟看向李道一，觉察不出深浅。他稍点头：“在下从未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大名？”
李道一看了澹台晟一眼：“澹台晟，铸轮后期，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
澹台晟魂魄巨颤，李道一的话在他耳边回荡，远远近近，似是从天地八方共来。许久，澹台晟才回过神，他惶恐地低下头：“晚辈愚钝，未能看出仙师不俗，有罪！”
李道一从来就不是谦卑的人，在他闭眼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和他这样说话。哪怕，是被称为万圣仙师的梦丹。
李道一一步踏出，身上的法势从无到法帝，只用了瞬息。再一步，法帝后期。第三步，天臣。第四步，天臣后期！
整个天源城震动不已，以天源城为中心辐射向四面八方的千万里土地震动不已。
磅礴的法势引动了对强者最原始的尊重——天地异象。黑色的雾气笼罩天源城，其间夹杂着无数的恐怖嘶吼，更有红色、紫色、金色雷电无云自落，轰击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让每一个抬头仰望的人满眼震撼。
天源派无上会两大首脑之一的声音传荡在整个天源城：“何方尊主？此处为天源派主城，烦请收回法势，莫要惊扰城中居民。”
李道一有些嬉戏之意，法势不减。整个天源城的修士全部被吸引，或者说不得不注意到。稍弱者，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哆嗦。
巍然书叹息一声，以天臣中期的浑厚法势灌入天空。
两大天臣之间的法势交锋难得一见，何况其中一位是天臣后期！天臣中后期如有一座高山，百万年来，众多大能毕生都卡死在天臣中期。天臣后期才是七十二陆凤毛麟角的存在，仔细数数，竟不超十人。
李道一法势之强大，超出巍然书预料，仅数息，他已败下阵来。所有修士抬头，只见天源城上空黑雾成云，电闪雷鸣，已有压城之势。
巍然书自天源府破顶而出，周身笼罩着极致的刺眼法劲，如同实质。一动，万法并发，千重禁制落满天源城。巍然书双眼无瞳，须发亦不见色，只是隐匿于法劲。巍然书喝道：“得罪了！”
手起，天地之光顺服。天臣，天地之臣！
李道一没有用放肆意，而是淡然地对澹台凤说：“看好了，什么是风雷。”
念动，风来，雷鸣。风语雷，雷和风。
李道一的双掌，竟各含雷电、狂风异象。未出手，已让天源城的所有强者胆寒！何等强大？无数人肯定，能胜李道一几分者，只有不出世的玄神。
巍然书同样大骇，但身为护城者，他有必战的理由。
一刹那天地辉光尽失，归入巍然书的掌中。一瞬间无风无声，风雷皆在李道一掌中。
李道一的身形突然消失，连同巍然书，城中人只听见在城外的远天中雷鸣轰然。雷光、极光迸发！更有风如刀，削杀飞禽、城壁，亦断云。
巍然书轰然落地，却似无大伤。李道一站回原地，飘然若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