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JC审讯室,那里已经摆开了架势,夏总他们被安排在一个电视监控室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审讯室所有的画面,声音也非常清晰,就是里面的一举一动外面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对不起,根据规定,审讯的时候你们不能进去。”接待的人认识范总,所以就特别客气。
审讯开始了,就听到里面问,“名字?”
“张华若。”
“年龄?”
“二十五。”
“籍贯?”
“XX市XX县XX镇。”
“农村户口?”
“是。”
“职业?”
“你们都知道的,蕻胪公司业务代表。”
“为啥偷拿公司的货款,还要逃匿?”
“我没有逃匿。钱是贾经理给的,当时我不知道这是货款。”
“还说没逃匿?怎么手机关机?”
“对不起,那几天我到外地走亲戚,没能及时回来,害怕公司找我,所以就关机了。”
“你说说,你负责的那个经销商货款的情况。”
“我也是回来才知道的,那个老板还不错,是我们村上出去的。我们很熟悉啊,关系也很好。所以他对我很信任。年前头,贾经理来说需要调剂一下货款,需要一笔现金,所以他让我去跟经销商说,经销商算了一下也不吃亏,就答应了,不过再三交代一定要开增值税,否则他就亏了。下面经销商都是加价很少,要是不能抵扣税,肯定是亏了。”
“说与案子有关的。”
“后来贾经理拿了钱,就给了我一万,说是今年的奖金,我就收了。每一年奖金也都是上面经理拿现金下来发给每个人,所以我也没有怀疑什么。”
“这么说,货款丢失的事儿与你没有关系,对吧?”
“对呀,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算了我还吃亏呢,我听说今年年底业代的奖金不止一万块呢!”
听到这儿,夏总笑了,小声和几个人交流,“看着孩子这么谈定,一点也不紧张,应该是没啥动机的。”其他几个人也都有同感,只有Fred说,“嗯,他是个好人,被误解了!能不能问问他知不知道贾经理和另外一个失踪主管的下落?”
声音传到了里面,同样的问题提出来,张华若回答,“贾经理他们是外地人,好像都有两个身份证,我觉得不会跑远,肯定也是换个地方换个名字在这里干活,因为他们的关系网和客户也都在这一带。”
“你要是碰到他们或者知道他们下落,你会向我们汇报吗?”
“一定会。我还想继续在公司工作呢。他们这些人到处跑,我们家是这里的,往哪儿跑哇?”
大概是张华若感觉到了气氛的轻松,又说,“阿Sir,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公司的大老板,我有话问他们。”
“有话现在说,我可以负责转达。”
“我上班三年多了,除了地区经理,就没见过公司再大的官儿。我很想知道公司的好多事情,可是几乎所有的事儿都是通过一个经理传达。这样就造成了我们对公司的情况不太了解。几乎是地区经理说啥就是啥。我总觉得他们好多事儿背着我们。就这些!”
外面,夏总说,“能不能问他每个月开会有没有见过柳東東?”
张华若回答,“听说过柳经理的名字,但是没见过,我们也没去开过会,她也没来过我这里。”
JC倒是不吃惊,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合理还是不合理,可是外面监控室的人一个个惊呆了。每个月柳東東报销会议开支,来往车票,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审讯终止了,很明显这个张华若没有什么大问题,根本说不上同伙,至多是无心之错。夏总他们离开之前,交代JC,要是确定张华若没有问题,希望通知我们去接他到公司去。
第二天,张华若被放了出来,只是要求退还公司的一万块货款,至于公司的年终奖可以到公司去解决。张华若通知家里打了货款,所以他也就算没有事儿了。他到了工厂,也算是第一次进公司,见到公司的规模和这些洋人经理们,他才感受到公司真的是世界五百强的样子。夏总要求Fred,郭总监和杨子敬和他认真谈一谈,尽可能多的了解下面管理的实际情况。
到了中午,夏总出面请这个小伙子吃饭,让他十分感动,几乎都要掉眼泪了。不是他没见过外国人,而是他被冤枉,被带到JC,现在能顺利放出来,心里很感激公司领导对他的信任。况且,财务丁总监已经接到了夏总的指示,在张华若离开之前,把去年奖金先补给他。这样他更是高兴。
可是,范总很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张华若的事情,而是柳東東到现在都没出现,不知道是夏总因为太忙也没问起来这件事儿,还是她忘了,所有人都没再提起柳東東没来的事情。可是越是这样范总越是着急,他不想因为柳東東不来让大家把这个责任归罪在自己头上。所以刚吃完饭,范总就打了电话给柳東東,问她到了哪里,柳東東就说汽车坏在了路上,下午一定到。范总放了电话,他虽说心里还是不踏实,可是他相信柳東東没有理由不来。
一直到了该下班的时候,柳東東来了,她先是去了范总的办公室,“范总,你的老兵给你报到!”柳東東风风火火进来,个头不高,可是皮肤很白,身材微胖,但是很会打扮,身上的衣服把这个缺陷完全遮掩了。
范总招手让她坐下,可是柳東東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直接走到办公台后面,俯在范总的肩膀上,“范总,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范总显得不耐烦,可是也没办法,谁让他过去和这个柳東東走的那么近,况且那时候他还很欣赏她白皙的皮肤,像是用牛奶做的一样。说的过分一点,范总kiss过她的每一片皮肤,所以,现在他想发火,可是他没有这个资本。
“好吧,你先去定个位置,我随后就来!”
“不,我要和你一起过去,老地方,打边炉,怎么样?”这个时候,柳東東已经抱住了范总的胳膊摇来摇去。
范总担心外面有人突然进来,就赶紧起身收拾东西往外走,“走吧,吃饭去!”范总还是装作很大方。
柳東東进来大门口,无意中夏总就看到了,虽说她没有和这个矮个子白皮肤机灵的女经理说过几句话,可是她能感受出来这是一个既能干又有心机的女孩子。他让拉斐尔通知了Fred和郭总监柳東東到了的事情。可是没想到,柳東東和范总很快开车出去了。这太出乎夏总的意料之外。
第二天上班,夏总依然是老规矩,第一个到办公室,他看到柳東東从范总车上下来,并且很亲密的样子一起上楼,夏总就多少相信了外面的传言。不过夏总也不太关心那些个人的私生活,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人嘛,都需要释放,选择哪个对象,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不过,眼下这个柳東東可是焦点人物,怎么范总一点也不在乎?
其实夏总不知道,昨天晚上,柳東東和范总一起吃饭,他们一起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共识在他们今后的生活中以及和夏总的争斗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所以,范总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个时候,他觉得柳東東简直就是一个宝贝。
上午Fred和郭总监找了柳東東谈话,了解贾经理他们偷偷带走货款的事情,柳東東否定了所有的事情,一切都是不知道。这让两个总监很恼火,可是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向上面两个老总汇报。夏总知道这只是柳東東的既定策略,所以也不急不火,就说,“范总的意见呢?”
范总本来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可是夏总点了他的名,就不能继续装糊涂,“我看是这样,柳東東呢,在公司也有十来年了,也算是最老的销售人员之一。目前出了一点问题,她是主管经理,当然是要负责任的。不过,石佛和郭总监也都说了,那个贾经理是方总监的老乡,大家可以想想,这种关系,柳東東的话贾经理说不听就不听,这也是为啥她不敢去那个地区的原因。所以呢,我的意见是留职查看一段时间,如果确实和情况相符,就让她干下去,毕竟她负责公司接近一半的业绩呢。如果我们进一步证实,这些事儿和她有关,到时候请她离开也不晚。”
夏总听了范总的意见,也没觉得特别离谱,就说,“正好大家都在这里,我倒是有个想法,大家可以讨论一下,我觉得销售团队的体制最好改一下。大家想一下,那个张华若作为基层的业务代表,几乎没有机会听到或者向上面反应任何情况,这说明什么?我们内部的信息不是双向流动的,或者到了某个层面就被打了折扣。所以,我建议,第一,缩小中间层次,第二,各大区各地区减少中层管理人员。换句话说,就是撤掉大区,直接管理地区,然后就是业代,这样也就是三个层面,至于沟通的事情,郭总监那里可以搞个系统,让我们随时可以听到下面的声音,同时也可以让下面知道我们的想法。”
“很好,我坚决支持!”平常比较滑头的Fred今天破例第一个举手赞成,紧接着郭总监和杨子敬也赞成,只有范总舔舔嘴唇没有说什么。从心底里,他不反对夏总的改革,可是现有的机制是他领导下建立起来的,现在要破坏掉,那说明什么?说明过去的机制已经过时,这样范总威信就会受到破坏。所以,他不可能表态支持,不反对就算是不错了。总经理的建议好多时候其实就是指示,就是决定,说出来让大家讨论也只是一种礼貌,所以很快,关于体制调整的方案在内部相关部门就进入细节设计阶段。没有不透风的墙,首先坐不住的是几个大区经理,他们是一方诸侯,在各自的领地自己都有一个很好的办公室和支持班子,待遇也不错,如果撤掉大区经理这个层面,他们未来工作怎么安排,就是一个大问题。首先是他们的班子肯定是要撤掉的,其次是他们发号施令的日子恐怕就要结束了。所以,这一段时间,夏总和范总的手机简直要被打爆了。
打电话倒不是很大问题,解释一下,安抚一下,可是东北区的经理程阔远第一个飞了回来,接着是华北区经理高辰,然后是华南区经理金敏珠回到了总部,他们都是没有预先通知回来的,当然夏总和范总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还有另外一个客观原因是方总监,他们的直接领导一直请病假,所以,他们这样回来也不算违规。
作为总经理,夏总反而高兴,这说明这几个人很在乎这份工作,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不回来的人就不在乎这份工作,至少他们不是那么着急。夏总安排时间和每个人分别做了思想工作,但是更多的是想听听他们对于自己区域调整的思路和意见。
随着大区经理回来,一部分地区经理也开始直接给范总甚至夏总打电话询问关于机构调整的事情,这样事情就有点不太好,觉得下面人心不稳,夏总和范总商量以后,做了一个决定,他们兵分两路到各大区各地区实地了解情况,并且听取下面的意见,收集起来,做出初步的合并淘汰方案。
夏总带杨子敬和郭总监一起,负责到华南华东华西南粤四个大区,范总带队和Fred以及方总监一路到其余的四个大区。时间两周,争取到四月底新方案出台。
两位总经理刚离开工厂,财务总监老丁就接到了其它地区批发商跑单的报告。信息传到夏总那里,夏总的意见很简单,这些事情全部交给律师去处理。可是丁总监还是摇摇头,自言自语说,“看来夏总还是不了解具体情况啊!”
大约七八个案子交给了兼职律师,很快就把这些批发商起诉了,可是要等到开庭可是一个漫长的马拉松。事实上,这几个案子在全国不同的地方,最后都被法官判蕻胪赢了官司,可是最后没有一个案子得到执行,也就是没有收回一分钱的货款,并且蕻胪还赔进去一大笔律师费。这是夏总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教训。
在工厂,丁总监简直忙得晕了头,先不说公司正常运作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光是签字这一项,丁总监就需要花费不少心力。过去都是各部门总监签完再报副总和总经理签署,轮到他最后审查的时候,只是走一下流程,所以没有一点压力,可是现在不一样,夏总和范总都不在,又走了几个部门的总监,这样他的压力就很大,签了字是要负责任的。不过,也没办法,总经理已经授权他来代签,那就是要把一次关的。
另一方面,内审也是是他更加头疼的事情。几个二十几岁刚从学校出来的年轻人,一个个牛气熏天,他们审查账目,必须随叫随到。到了还要看这些小年轻的脸色,这让丁总监很不爽,且不说工作职位比他们高,仅是年龄都可以做他们的长辈。可是,这些内审的人就是这个样子,拿了一把尚方宝剑,个个都像是李莲英一样,看下面这些高管简直就是把每个人都当成了罪犯。不过没办法,对他们还是要小心伺候,他不想让这些小年轻向上面汇报自己不配合。除此之外,确实查出了很多问题,尤其是采购方面的价格,数量,预付款等与市场完全不相匹配。这个问题丁总监没法回答,他知道问题的出处,可是整个流程并不违反公司的管理规定。另一个头疼的问题就是公共关系开支,这也是丁总监自己很忌讳的地方,虽然他知道这些钱不可避免需要花,可是进入账目以后,作为财务总监是要负连带责任的。况且,这些小年轻一口咬定,这些钱背离了公司的原则,并且要上纲上线,那就是行贿受贿。这样也把这个老财务给吓住了。他知道范总可能是大方了一些,可是从另外一个方面为公司节约了好多麻烦,这样算下来,最终还是公司赚了。
伴随着查账的深入,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发现了几乎所有大宗商品都来自于同一家供应商,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根据蔡经理反应,可能是内审的人去了那家供应商。蔡经理非常明白这个公司是范总的公司,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如果这里出事儿,估计范总的财路也就断了。可是蔡经理已经投靠了夏总,他也只有走正常途径向在家负责全面工作的丁总监汇报。
等夏总和范总两个小组两周后回到工厂的时候,内审已经撤离了。具体是什么情况,没有一句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