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场短暂的暴雨给闷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丝凉意,连带着安抚了人那燥热的内心。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在清洁和整理离宿房间的汪澄擦了擦额间的汗,走到房间窗户旁,伸了个懒腰,并深深吸了一口被暴雨冲刷过的新鲜空气,静静地感受着久违的平静。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一阵断断续续刺耳的哭声夹杂着零乱的说话声传来,打破了这片宁静。声音似乎从旁边不远处的房间传来,汪澄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出去看看。
果然,不远处楼梯转角的房间门口围满了人。汪澄以工作人员的身份,挤了进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位跪在地上,双脸遍布沧桑的皱纹,浑身湿漉的中年妇女,可以看出她是冒雨前来的。女人双膝跪地,双手撑膝,用苍凉且空洞的双眼看着前面那斜坐在床头的女孩,泪水从眼睛里不停流出,一边哭,一边不停大声念叨着:
“女儿啊!求求你!!救救你弟弟吧!他才那么小,没有他,妈活不下啊,活不下!!呜呜呜呜,呜呜呜。。。救救我们吧!!”
女人声情并茂,在场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都为之动容,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女孩沉默着,把脸转到一边,捂住那包扎好的胸口,或许因为太痛,就算已经把头抬到最高,仍然控制不住泪水直流。
“你走吧,我救不了。”女孩抹抹眼泪,声音哽咽。
“你,你不能这么狠心!你必须得捐。”突然女人变得面目狰狞,站起来就要扑向床上的女孩。
汪澄眼疾手快,站出来,一把拉住了女人。
“放开我!她不捐,我就要把她的胸剖开,把她的肾掏出来,装在小造身上!哈哈哈!哈哈哈!放开我!”女人已然变得疯魔,嘴里那残忍的话一句句蹦出来,双手朝着床上的女孩比划,面目狰狞,特别可怕。
听着那恶毒的话语,女孩的脸色惨白,情绪也开始失控,放声痛哭。
“快来帮忙!快报警啊!”
汪澄抱住她,但是女人拼命的挣扎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了。所幸围观人员有一两个人反应过来了,也来帮忙拉住这疯女人。
“走开走开!”
不知谁报的警,警察终于来了。两个警察到现场后迅速拨开人群,驱散了围观者,并接手被压制跪在地上叫嚣的疯女人。等拷上了手铐,女人还在一直不停挣扎着,嘴里一直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她的精神已然出现了问题。
大家都以为这事情了结的时候,床上那泪流满面的女孩,在楞了那么一会后,忍者伤口的疼痛跑下床。她大力扒着警察要带走疯女人的手,乞求道:
“不不,搞错了!这是我的妈妈,她没有要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她只是精神出现问题而已,缓缓就可以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抓她!呜呜呜。。。不要抓她!呜呜呜。。。”
因为身体的原因,一旁的汪澄看到她歇斯底里求情的样子,有点动容。担心她支撑不住,也上前扶住了她,并轻轻安抚道:
“小心伤口,不要太激动,好好说。”
两位警察看到女孩可怜的样子,对视了一眼,说:
“但是我们刚接到报案,说你的妈妈企图私自剖开你的胸膛取肾救你弟弟,刺伤你后现在又来这里想要进行二次伤害。所以我们必须带她到警局调查。”
“没有!一定是误会了!我身上的伤是我在家拿刀削水果时不小心刺伤自己的,不关我妈妈的事情。她刚刚失控只是压力过大,有点崩溃而已,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女孩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用尽全力跟警察解释着。
“不好意思,我们还是需要秉公办事,要带你妈妈到警局做调查。如果查出没什么问题,自然会放人。”两位警察带着还处于有点疯魔状态的女人走了,留下女孩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良久,众人散去,只剩下汪澄一个旁观者。
这一幕幕,汪澄都收入眼底。她眼神微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无奈,然后马上又恢复了淡漠的面容,想要伸手扶起地上的女孩。
“林小姐,保重身体吧!法律自有公义,一个人只要犯错,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还是一样的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一样喜欢说教。
看着眼前沉浸在自己悲伤情绪的女孩,莫奈有点不忍,伸手想要扶起她。
女孩感受到动静,立即抬头,一手拍掉伸过来的手,然后用哭的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
“是你报的警吧!我说过了不要多管闲事!”
“林小姐,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因为你的妈妈已经是公然二次犯罪,无论对象是谁,都是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的。”莫奈就事论事,在他的世界里,犯罪就应该得到惩罚。
“法律,法律,法律! 你根本就不懂,你们从小一方清澈的天空下,才来不知道被乌云笼罩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灰暗,无助,拼尽全力生活只能得到那一点点光亮的挫败感,你永远都不懂。。。”女孩失控地冲着莫奈怒喊,发泄着心中的不甘。
“我是不懂,我懂的只是人要做正确的选择,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不公都能用亲情掩盖,那么要法律有何用。法律是不能解决所有事情,但是会到很多人重生的机会。林小姐,你不是没有选择,而是需要做正确的选择。”
年少时,亲眼目睹好友因为得不到法律救援而跳楼自杀,死在自己的面前,这件事给莫奈的内心很大的创伤,也让他坚定了要走律师这条路的想法。但是现实让他首先选择成为一名商业律师,因为只要拥有一定的物质基础他才能自由选择帮助他人的权利。
女孩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哈哈哈!正确的选择,我难道还有选择吗?我什么都选择不了,选择不了出身,选择不了性别,选择不了自己的父母。我以为我努力考上好的大学,努力赚钱,就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了,但是事实呢?我的妈妈根本就不爱我,爱的只有我肾,因为可以救我弟弟。从小到大,我只是一个器官。什么血肉至亲,根本就是狗屁!如果可以,我宁愿让我换的不是肾,而是我身体里面的血,这样我跟他们就毫不相干了。哈哈哈。。。”莫奈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也很同情她,但是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建议,“逃离吧!我会帮你!”
“怎么逃?我弟弟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我不在意我妈妈的,但是她坐牢了,我那体弱多病的弟弟这么办呢?我也想逃离,但是逃不掉啊。哈哈哈哈哈。”女孩又哭又笑,言语都是道不尽的无奈。
这世上,或许最难讲清楚的理就是骨肉牵绊,至死纠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