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后,汪澄和莫奈的关系并没有变得熟稔。尽管现在是邻居,但仅限于偶尔不小心撞见后的点点头,或者干脆都是视而不见。因为两人都觉得跟对方很没有共同话题,不必深交。
这天,救助中心的一位员工带回了好几个穿着像是农民工的男人,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另外一个穿着破旧的男人,背上的男人大腿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伤,用白布条做了简单包扎,但是因伤口过重,布条已被染成一片红色,还不时有献血渗过布条流出来,滴在中心的走廊上,异常刺眼。
“澄子姐,麻烦去医务室喊一下陈医生,让他赶紧过来办公室。”员工在走廊上看到正在去办公室的汪澄,连忙喊道。
汪澄见此情形,也赶紧小跑去医务室。
“陈医生,我们来了一个伤到脚的需要救助的男人,现在在办公室,麻烦您带上药箱过去一趟。”汪澄神色有点着急,医生见此也连忙起身收拾物品。
“是扭伤还是怎么地?”陈医生一边收拾一边问。
“应该是刮伤,挺大的一条伤口,一直在滴血呢。”汪澄回忆了刚刚经过时看到的那人的伤情情况。
“那是有点严重啊。”陈医生是救助中心科员陈爽的爸爸,在医院退休后因闲不住就主动到女儿工作的救助中心做了医务室的主任医师。尽管年过六十,但是动作仍十分爽利。
收拾完,汪澄跟着去,走到一半,陈医生突然停下来,回头交代汪澄。
“差点忘了,你赶紧回去我医务室,我后面有个病人,情绪不太稳定,你帮我看一下她,不要让她跑了。”说完又背着药箱匆匆离去。
汪澄于是折返回医务室,一进门就听到帘子里面有讲话的声音,汪澄一下子听出那是莫奈的声音。
这男人来这干嘛?汪澄内心有点疑惑,决定先站在帘子外听一会。
“王小姐,基于你这种情况,我建议你报警和接受法律援助。据我所知,你已经满十八岁了,完全可以决定诉讼还是不诉讼。”一板一眼的律师腔调传出。
“你别说了,我不想提起诉讼。”躺在病床上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声音有点疲倦。
“你认真考虑下吧!我想你也很清楚这已经不仅仅是家暴了,而是犯罪!想要强行把健康的女孩的一颗肾摘除,移植到生病的弟弟身上,那不是亲情,而是犯罪,你知道的。”莫奈的此时还是冷冰冰的陈述事实。
良久,帘子后面的两人都沉默不语。
然后是帘子掀开的声音。四目相对,汪澄面露尴尬,撩了撩头发,向莫奈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
“你在这干嘛?”莫奈眼睛直勾勾看着汪澄,似乎断定她是在偷听。
“哦,那个,刚刚陈医生让我来照顾一下病人,我进来就刚好听到你们在讲话。也不好意思打断。”汪澄虽然不在乎那质疑的眼神,但是想想还是为自己解释一下。
“哦。”莫奈听完,抬腿就走了。
汪澄看着他离开后,耸耸肩,撩开了窗帘。
只见一个胸前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的女孩背靠着枕头,低着头在思考,对新的动静不为所动。那没有血色的嘴唇似乎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对刚遭遇的不幸感到的后怕。
汪澄看到这里,默默走过去,帮她把被子拉上,并轻轻扶着她的后背帮助她躺下。女孩有点惊讶,但动作却放射性地配合。
“我叫汪澄,是这里的义工,陈医生刚刚叫我来照顾你,你先躺下吧,”
汪澄手一边忙活着,一边自我介绍。
女孩躺下后就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再多说了。汪澄也安安静静地在病床前坐着,发着呆等陈医生回来。
对于女孩的故事,她并不是不好奇,而是深知人一旦不想透露自己的遭遇,就会放射性逃避,无论怎么诱惑,都会遭到连连碰壁。而且要让一个人对着陌生人讲出自己的不幸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汪澄尊重这里每一个不幸的人。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汪澄开始百无聊赖地用双手撑住下巴,放空自己。
“她睡着啦?”一道轻微并带着关切的声音把汪澄从放空的状态拉出来。
“嗯,刚睡不久。”看到陈医生那和蔼的微笑,汪澄也小声地回复到,并小心翼翼地跟着陈医生退出门口,不打扰病人休息了。
“那边怎样啦?”
“挺好的,我给受伤那人做了缝合和包扎,没有伤到骨头,修养几天就好了。”
闻言,汪澄点点头说:“那就好。”
“哎,都是一群苦命人。为了被拐的孩子组成了一支互助团队,风餐露宿,家财散尽,天南地北地找了三年。有人受伤了在路边想拦一个顺风车都拦不到,没人愿意载一群像是流浪汉的人。幸亏刚好被我们出外勤的工作人员看到,于心不忍就拉了回来。拐卖儿童,真该天打雷劈啊!”
汪澄听到这些话,心情也有点沉重。是啊,愿世界没有拐卖,没有伤害,没有苦难!
“不说了,澄子,饿了吧,你先去吃饭吧!等下饭菜都该凉了。辛苦了啊!” 陈医生下了一个关切的逐客令。
“不辛苦的!陈医生,要不您先去,我在这帮您看着,我不饿。”汪澄礼貌地提出要继续帮忙的想法。
“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哈,一会小爽会来给我和病人送饭的,你安心去吧,这里我能搞定。”陈医生呵呵呵地笑了,并摆摆手让汪澄赶紧走,自己转身就进了医务室。
汪澄笑了一声,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