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烟火人间城)
这不是一个个荒诞的故事。(主题)
平淡的早上八点,一男一女来到民政局,来到民政局只有两种结果,不是结婚就是离婚。
这座小县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一男一女的离婚的原因是因为男人的弟弟死了,留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男人的侄子,男人想养侄子,但老婆不同意,他们自己也有一个男孩,如果再养一个,经济负担是很重的。
于是,夫妻二人天天吵架,白天打黑天打,无休无止。
离婚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对儿子说:"你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妈。"儿子抱住妈妈,"别离婚行不行。"儿子的眼泪流下来,他恳求妈妈。
夜色浓重,乌云挡住圆月,天上的星星不发亮,地上的人很悲伤。
第二天早上,妈妈就要离开了,她心里收回那句"你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妈。"然后从嘴里流出一句"以后有事和妈说,没钱就和妈说。"
但是往后的很多年,儿子没有过事,也没缺过钱。
李英红站起身,给他讲完了这个故事,收起小凳子,拿到屋里,并带上一句"晚上来。"
他也起身,回了一声"嗯。"也同样抱起凳子放到屋里。
初春的黑夜来的很快,李英红给他讲完故事已是下午,他逛了逛,黑夜来临。
他来到饭店坐到靠窗的位置,思考这件事,他休学回到老家,想写完这本小说,小说里的故事全是真实的故事,但是大学里就是那些破事,没什么素材,所以他回到了这座最熟悉的小县城,了解这些个故事。
但他并不是将故事改改写在小说里,他的小说只差一个结尾,他想了解一些故事,思考出真谛,将这些真谛和感受放到结尾。
今天他离开饭店很早,他沿着街往东走。他看到一个乞丐,但是乞丐穿的很体面,不像是乞丐。
他感觉这个乞丐像一个有故事的人,就称乞丐为故事人。
故事人的脚肿的非常大,盘腿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蹭,他静静的跟在故事人身后。
蹭动一下,他走一步。
今天是家庭聚会,小姨和姨夫,带着他俩的孩子,还有她,其他的都是在远处的亲戚,今天是分别局,明天,就要分道扬镳,还要等一年,再聚,然后再分离。
聚会的饭店和他经常来的是一家。她家庭聚会的地方是个包间,她小姨正对着包间的门,包间的门正对着他的作为。
小姨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座位上有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小姨一直用眼睛观察着,一直没人来找,小姨说上个厕所,走出包间。
老板娘在柜台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好像睡着了,双肩包不算太大,包间内聊的热火朝天,小姨轻手拿起双肩包,轻脚溜回包间,亲戚们没有注意到小姨进来,除了她,她算是格格不入那种,她看到了,但没有疑惑。
他一直跟着故事人,跟到了夜市,他这次没有点菜只要了一瓶啤酒,不然一定会在出饭店门口是就把打包的饭菜给故事人的。
他想,可能故事人来到这里是因为会获得食物吧。
他就静静的跟在故事人身后,一个浑身脏乱不堪的男人,抱着一个箱子走来,大声嚷嚷"给点钱花吧,谢谢大家,都是好心人,都帮帮我吧。"
有一小部分人会往里面扔五毛一块,最大的面额是五块,十块偶尔也会有,特别不常见,可能一天也碰不到一回。
一个奶奶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是婴儿座,孩子脸朝后,车子不高,孩子又很小,夜市人很多,奶奶推着孙子经过故事人,初春还是有点冷的,孩子穿的还挺厚,戴着一顶儿童戴的可爱帽子。
她们俩走到故事人前面,故事人伸出手,故事人那只整天在地上撑着的手即将碰到小孩脸上时,停下了,故事人只是将食指在离小孩鼻子大概两厘米的距离上划过。
此刻,故事人嘴角上扬,然后露出牙齿,在笑,又舔了一下那干裂的嘴唇,喉结动了一下,然后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在微笑。
小孩也笑了,小孩的眼睛里是故事人,故事人的眼睛里是小孩,故事人眼里是小孩和非常亮的灯光,当然,还有像希望一样的东西。
他拍了故事人的肩膀,打破了故事人"幻想",故事人挪过身子,他单膝跪地,高度和故事人差不多,然后伸出手递过一百元,又将拿着钱的手往前又伸了一下,示意让故事人接过去。
故事人摇了摇头,头向一直嚷嚷着给点钱的乞丐指去,示意他给那个人,自己不要。
故事人要比那个乞丐至少大二十岁,并且那个乞丐四肢健全。
故事人朝他笑了笑,一点一点的挪走了。
他不明白,故事人难道不是为了活着吗?
他将钱收好,发现少了点什么,自己的双肩包没了,只好折返饭店。
饭店内,就只有这一个包间有人,剩下的全是虚席。
包间内聊的热火朝天,亲戚们即将再分别一年之久,推着杯换着盏。
他回到饭店看了一眼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面没有他的双肩包,走到柜台,轻轻的推醒老板娘,老板娘睁开朦胧的眼睛,问"怎吗了?"
"我双肩包落在这里了,您能帮我找找吗?"
"嗯行。"老板娘对他印象很深,也知道是黑色的双肩包,因为他每天都来,老板娘径直走向他的专属座位。
老板娘端详一番,没有,老板娘问"没有啊,是不是记错了?"说着,又向其它座位看了看,但是也没发现。
老板娘又说"我帮你问问包间里的人看没看见。"
"那您能帮我调一下监控呗,我的包里有对我来说挺重要的东西的。"
"呦,不好意思,我们这个饭店马上要不干了,监控都撤了,不好意思。"
虽然是他求老板娘办事,但老板娘非常客气,这个大概五十岁的女人服务态度很好,是个做买卖的好手。
"要不我帮你问问包间里的人,问问他们看没看见。"
"那真的太谢谢您了,真麻烦了。"
老板娘打开虚掩着的门,问里面的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看没看见一个双肩包?"
里面的人也纷纷说"没看见啊。" "没有啊。"
"你看见了吗?"
"没有啊,没看见。"
"嗯嗯嗯,行,谢谢,谢谢,有位顾客的双肩包丢了,我帮忙找一下,行,耽误各位用餐了,打扰了,抱歉。"
老板娘侧身关门的一刹那,包间里面的她往外看,出于好奇是谁这么倒霉,被小姨拿走了双肩包,门外的他往里看,急切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两只眼睛对视,包间外,他的眼神快速躲避,是那双眼睛,他想再看一眼,又将视野放回包间,抬起头,只可惜,包间的门已经被老板娘关上。
两只眼睛对视,包间内,她的眼神快速躲避,是那双眼睛,他想再看一眼,又将视野放回外面,抬起头,只可惜,包间的门已经被老板娘关上。
"对不起啊小伙,他们说没看到,怎吗办啊?"
"没事,那可能就是落在别的地方了,谢谢啊。"
他走出饭店,饭店门口有一个小孩,他朝路边走去,小孩叫住了他,他回头,饭店牌匾的灯光很亮,照在小孩脸上,小孩朝他笑了笑,牌匾的灯光将小孩子的笑容照的很清楚。小孩子又冲他比了一个爱心,然后跑来。
他心里莫名其妙暖了一下,他又想起刚刚的那双眼睛,抬头看看路灯多明亮,心里想"我爱你,世界。"
(小县城的夜色不比大城市的差)
他大学之后在一线城市北京,他的故乡在一个根本排不上名的小县城,休学回来着几个月,他发现这个小县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今天的夜色勾起他从前的回忆,爷爷带他去大坝捉蛐蛐蚂蚱、奶奶对他唯命是从、爸爸妈妈经常一直在外地,他的童年青春基本上都是在放荡不羁中度过,这座小县城承载了他一个只在回忆里的梦。
小城夜色里橘黄色的路灯,像家中一直为游子留的那一盏。小城夜色里冒着气的路边摊,对于吃过的人来说,是米其林餐厅都敌不过的味蕾。
小城夜色依旧,他曾经无数次想离开这里,但这一刻,他开始对这里产生眷恋,眷恋这里四点钟就为生活忙碌的人、眷恋这里没几个人去的电影院、眷恋这里一直嗡嗡嗡,伺机出动叮你一口的蚊子、眷恋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不归家要去的网吧,他现在最眷恋的,是那双还在这座小城里的眼睛。
哦不对,那不是一双眼睛,而是年夜那天在天空炸裂的烟花,随着一声震耳欲聋,在天空散出七彩,映在他眼底,扎在他心里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