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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起源之书

黑暗,无尽的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温致明在黑暗中缓慢地行走着。他牵动自己的下肢,然后先是脚趾的摸索,跖骨的试探,直到最后根骨落下,才算走完了这一步。

黑暗是平滑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平滑,然而越是平滑,似乎又越充满了危险,每一步都要聚精会神,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在黑暗中,高峰与深渊同样不可见,远端和近端都处于同样的平面。

温致明又迈出一步,腓肠肌一阵痉挛,温致明伴着小腿肌肉的颤栗重重地倒下,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颅被黑暗重重地敲击了一下,一时间从这一片黑暗堕入另一片黑暗。

剧变在此刻开始。

世界开始剧烈的震动,那种低沉的轰鸣如同远古恶龙的咆哮与低吼一般,从下方撞击过来,从上方涌动过来,在身前爆炸,在身后推搡。

温致明的四肢死抵着地面,试图爬起来。

世界却在此时开始翻滚。温致明的身体不断向四方砸去,这黑暗的世界中似乎布满了荆棘,让每一次撞击都充满了尖锐的疼痛。

温致明几乎已经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他全然陷入了自己的身体——钝器击打的痛,锐器刺穿的痛,全部从黑暗中涌入身体。

一切疼痛都冲进来,疯狂地拥挤,疯狂地膨胀。

“嘭!!”

在近端,一声巨响从脊柱一路传到脑颅。

温致明突然坠落下去,从黑暗向黑暗坠落。世界突然重新堕入沉寂之中。

坠落持续了足足五秒,失重让这五秒变得格外得漫长,之前的疼痛似乎突然被甩出了身体……

温致明抿了抿嘴唇,是血的味道……在整个过程中,他始终咬着嘴唇,不愿发出声响——或许真的有一只远古恶龙或者某种猛兽在身旁,不能被它,不能被它发现,我必须要活下去……必须要活下去!只有沉默才能保护自己……必须要活下去!

额头上的汗如瀑般倾倒,却没有流进这充满着鲜血味道的嘴中——直到这时,温致明才突然缓过神来,自己正在黑暗中漂浮。

“嘭!!!”

在远端,又是一声巨响,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开始回荡。

温致明似乎能看到声波在黑暗中碰撞、荡漾,但极其诡异的是,这些声波似乎并不像同心圆般扩散……而是……正在以他为圆心加速地汇聚过来!

他根本没来得及思考。

“嘭!!!!!”

疼痛在脑中无止尽地爆炸开来!

刚才那些被甩出去的痛感,突然又如针般射入自己的头颅,甚至在其中反复牵扯,来回穿梭。一瞬之后,疼痛迅速地膨胀迸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温致明在咆哮。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了!

温致明开始挥舞自己无力的臂膀,他想要把那些炸成碎片的痛感一把抓回来,尽数奉还给这片黑暗。

他开始无目的地攻击这片黑暗,却用不上力,出拳处也只是一篇虚空而已。

疼痛在循环往复地迸发,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钻心。

“要么你死,要么我死!”温致明竟然在对着一片黑暗如此咆哮。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必须要冷静下来,冷静才能够有胜算。

他把全身的气力集中在右手,他想象那些疼痛是可以被抓取的,是真的可以汇聚的。

就像刚才那样,让声波围着我旋转汇聚吧!让疼痛围着我聚合爆发吧!让我去击破这无尽的黑暗吧!

“呀啊!!!”温致明一拳向前轰了出去,他的小臂顿时像是被恶犬撕咬住了一般,拳又打空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然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崩裂,似乎又什么东西在爆炸!

很快,那阵阵巨响便停息了,转而变为嘶嘶的诡异声响,在四处响起。

温致明瘫软下去,他的脖子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一下就散倒在地上。

他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脑袋撞击了一下地面。这猛烈的撞击却没化成痛感,似乎是之前无尽的疼痛与折磨已经让他沦于麻木。

还没缓过神来,他便惊异地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暗红色,在黑暗中汩汩流出。这块红色不断地在视野中扩大,仿佛黑暗的血脉,有节律地涌动着。很快,这片红色跳动着,将近端的黑暗逐渐驱离。

他从未感到如此困惑,但似乎内心中同时也有了答案……

啪地一声,那股暗红色如海水退潮般快速地褪去了,随即传来了急促的滴滴滴的声响。

温致明拼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把右耳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试图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可就在此时,他所紧贴的黑暗开始咔嚓作响。像是魔龙破壳而出,像是巨兽碾过大地……

黑暗裂开了……

黑暗裂开了!!!

一股微弱的白光从黑暗的裂缝中顽强地钻出,一瞬后,它猛然地将裂缝撕开,白光变得如此猛烈,如千军过境般爆射而出。

黑暗开始爆裂,裂纹快速地爬过了整个世界,布满了每一个方位。如同蛋壳般,黑暗开始碎裂散落,此后便是一道道光束不断地涌入。

“我要瞎了!我要瞎了!”温致明惊恐地喊叫。他早已适应了此前的黑暗,而光明却在他的脑边炸裂开来。他紧闭着眼睛,把头埋入自己的臂弯之中,人却依然无力站起。他能感到眼前正从黑色变为暗红,再快速地转变为朱红色。随后,黑白在眼中交叉穿梭,仿佛正在交战一般。

他听见世界在不断裂解。

温致明试图抓住什么,却仍然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抓不到,他只能把自己紧紧地贴着地面,那是唯一能让他确认自己存在的东西,那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与安全的事物。

疼痛在快速地退去,力量在逐渐的恢复。

他仍然紧紧地闭着眼睛。但他分明地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串弯弯扭扭的诡异符号:Γ?νεσι?

他从来没见过这些符号,他听见自己的嘴里在嘟囔着:

“起源……”

温致明已经慢慢适应了环境的变化,他的惊异、困惑、紧张与恐惧撑开了他的眼睑。

黑暗已经完全退去,却被纯粹的白取代……

真是无法相信!在无尽的黑之后又是无尽的白!

不过都是无尽的折磨罢了!

温致明重重地锤击着地面,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无名怒火。

“我到底在哪里!谁能告诉我!凭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能看清自己的躯体了,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在纯净的白色底面上猛锤,直到磕开了口子,献血从手上缓缓地滑落下来。

他愣住了。

滴答滴答……

地面似乎并不那么平整——因为流下来的鲜血开始沿着特定的纹路行进。

滴答滴答……

鲜血在地上划出了一条笔直的线,然后开始拐弯。

温致明蹲了下来,开始沿着自己鲜红的血液摸索着这异样的白色。这异样的白色是带刺的,是尖锐的,他的手立马被划开了。

更多的鲜血开始汇入。

温致明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想要我的血吗?拿去吧,尽情地拿去吧!”他觉得自己在这片怪异的白色中开始扭曲,他趴在地上,用手臂猛然地擦过那些尖利处。一些血迹迅速地被白色所吞并消失,而一些血液则流入那些无法看清的凹槽中。

“Γ?νε……”

起源……什么是起源……

“你是谁!我在哪里?!你到底想要什么!?什么是起源!!?”

温致明的困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Γ?νεσι?

和刚才在闭眼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突然,血迹突然消失不见。鲜血仍然在顺着手臂下流,但却马上被白色吸收,连血珠滴答落地的声音都不再出现。

温致明抬起头来,感到眼前突然一黑,又摔倒过去。他仰身倒在地上,看到视线的上方,似乎有一道墨色在穿梭,勾勒着什么。

这道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快,直到在温致明的眼中,它已经成为了一道停留在空中的笔迹:“起源”

这次不再是什么怪异的字符,而是温致明曾经熟悉的汉字。

温致明没有起身,他伸手想要去抓住那道黑色的影子,但那道黑影竟然穿过了自己的手!!

但一切都已经不奇怪了,不是么,在这么一个诡异的白色世界中……

温致明捏住了什么,用力地一扯……

他听到某种布帛撕裂的声音,每一声都那样得撕心裂肺,他似乎能听到每一条纤维的崩解和毁坏,但也因此变得更加急躁。

“我得把它扯下来。”他心想。

但他很快感到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在和他抗衡。他立马站起身来,另一只手也伸向飞速穿梭的黑影,快速地抓住那纤薄的物体。

呲啦……

被扯下来了!!!

一个白色又或者是透明的东西,躺在温致明的手上。然而鲜血很快地渗入进去,不,它正在贪婪地吸取温致明的血!温致明腿脚立马一软,却在又一次倒下之前愤怒地将这奇怪的东西抛了出去。

血红色在空中汇聚,犹如剪纸匠人在做一幅阴剪的剪纸作品。

“起源之书”

那一抹诡异的红色逐渐晕染开来,让这四个字逐渐依顺序显现出来。

这个过程仍然没有停止。如同在空中有某个无形的幕布一般,血红色垂挂下来。

温致明感到自己越发得虚弱了,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而那股带有些微血腥气息的红色仍在显形。

他模模糊糊看到几个字:

“第一章 开天辟地”

他苦笑了一声,便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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