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看来,咱们弄个什么由头儿为好?可不能让龙非然觉得太过刻意了。”程悠若道。
“便是让他觉得太过刻意也无妨”,龙陵夜道,“只是要让他觉得,咱们的刻意是在‘拉拢’、‘讨好’,而不是在算计他不就行了?所以随便想个由头儿就行。哪怕是宫里哪位妃嫔做寿,都可以让他来凑凑热闹。”
做寿倒是没有,但喜庆的由头儿倒是有一个。不如就以两位贵人有孕为名,让龙非然进宫同乐。同时也能显摆一下龙陵夜的后院儿安稳不是?
程悠若说着,便已经亲自提笔开始写请柬了。
龙陵夜看到程悠若的字迹,笑道:“不在帝宫中的日子,你该不会是日日练着朕的字体,以解思念之苦吧?”
“你不自恋能死么?”程悠若抬眼瞥了他一眼,继续自己手中的请柬。
的确她学龙陵夜的字体学得实在太成功,已经有八九分相像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这并非出自龙陵夜之手。
只不过这一张请柬还未写完,边关就有消息传来了。
送信的兵士在门外等候,鲁沧海亲自呈了王广海的修书进来。龙陵夜看了半晌,眉头渐渐锁起。
“怎么回事?”程悠若见龙陵夜看完了,便直接从龙陵夜手中拿过这封急报来。
只见上面写着的除了一番王广海的请罪之言外,就是——无法收回姚远尘军队,因龙陵玉已到西魏接掌全局。
“难怪龙非然这么消停,原来是有人代替他去操控这一切,他现在倒是乐得清闲了。”程悠若放下急报,沉声道。
只是自从抓到龙非然之后,龙非然根本没有给龙陵玉传讯的机会啊。从上次龙陵玉召集那些暗士之时候,可见他们之间的传讯方式也是用觉罗国的信雕。回帝宫的这一路上,为防有闪失,他们四人都是一直乘坐在一个马车之中的。便是下车休息之时,程悠若也一直观查着龙非然的举动,未见他有什么吹笛召雕之举。而且空中也从未见信雕的身影。
“应该不是龙非然所为”,龙陵夜道,“估计是长卿也能够联系上龙陵玉。他们这一次起事所做的准备,远比咱们认为得要多得多。甚至于连中途的变故都想到了。他们应该早就商量好了,一旦龙非然有意外,便由八哥来接掌。所以在发现龙非然不见了之后,长卿便第一时间联系了八哥。不然算上信使赶来的时间,龙非然在时间上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现在的局面已经相当不妙了。他们抓了龙非然、抓不到龙陵玉,其实就等于并未彻底收服这一队“天一叛军”。此时抓住的龙非然,不过和那些抓住的战俘是一样的,除了能换一些粮草之外,实在无关痛痒。
“信使在何处?”龙陵夜问道。
“回陛下,在门外候着呢。”鲁沧海道。
“叫进来。”龙陵夜让鲁沧海叫了这信使进来,并未有什么书信要给他,只是给了他一句吩咐,让他转达给王广海:“告诉王将军,这一阵子以稳住局面为主,先不要贸然行动。朕随后自有破解之法吩咐下去。”
“是。”这人应了一声。见龙陵夜摆了摆手,便迅速退下了。
程悠若看向龙陵夜,诧异道:“你这么快就想出应对之法了?”
龙陵夜咬咬牙, 道:“这是天一内部的事情,朕必须要亲自见到八哥来解决。看来咱们这一次,是要做长期在军营坐镇的打算了。如今长卿、苻狄、八哥和龙非然,已经将此战看做破釜沉舟之举,在前方盯着一刻不肯松懈。朕若是不亲自和他们较量一番,实在不痛快!”
“你可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哪?什么时候做决定要以‘痛快’二字来衡量了?可别因一时意气而错了决定,毕竟咱们才刚回帝宫而已。况且现在离开地宫去宛城那边,难免会对龙非然疏于防范,万一他跑了,我们岂不是白抓了他来?”程悠若道。
不得不说,龙陵玉到西魏军营接掌局面的消息传来,的确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本以为抓住龙非然,以龙非然为切入口去瓦解叛军的势力,就能够稳定住局势。却没想到统帅瞬间变成了“无用之人”,让他们白费了功夫和精力。
“所幸的是,现在天一朝中仍旧不知道龙非然和龙陵玉还活着的消息”,龙陵夜道,“满朝文武皆以为姚远尘的叛国出走是为了给龙非然报仇。当然,这也是他们一直宣扬的。龙非然和八哥不盯准了时机,是不会亮出身份来的。不然岂不是要背上叛国的骂名?”
“他们想要做正人君子,朕就偏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龙陵夜道,“亲自去宛城那边只是破解之法中的其一,其二么……既然他们铁了心要与朕为敌,看来朕是不能给他们反悔的机会了,只能推着他们一反到底。”
程悠若知道龙陵夜的意思是要在朝堂上将龙非然和龙陵玉还活着的消息昭告天下,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投靠了觉罗国和西魏。自然不会说成他们是与觉罗国和西魏共谋,而只能直接说成是“叛国投敌”。这对天一来说,实在是一个大丑闻了。此消息一出,便是等于让天下诸国都看天一的笑话。看着他们天一的内乱都打到外面去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龙陵夜是不会出此下策的。可见这一次龙陵夜真的是铁了心的要与龙非然和龙陵玉对战到底了,不会再因顾及着天一的颜面和兄弟叔侄的情分,而想要将其收服。以平静的方式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只能以暴风雨的狂暴而强势地将危机浇灭。
“当年休战之时,朕还给长卿的那几座城池,看来他是不想再要了。既然如此,朕就帮他这个忙,了却了他的一个心头大患,先将这几座城池如数收回再说”,龙陵夜道,“程悠若,你说得没错,朕想要亲征,的确是因一时意气。但是这一时的意气还没有到不理智的程度。”
“所以朕会亲自去会他们,但绝对不是就这么直接到宛城与他们交涉。而是要送给他们一个见面礼才行。”
程悠若就知道,龙陵夜这老狐狸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看来是想要在长卿全力于西魏作战之时,先抄了他的后方,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不得不把长卿逼回觉罗国去部署,这样一来,西魏那边可就只剩下苻狄和龙陵玉了。而他们三方之中,最有谋略的莫过于长卿,顶梁柱走了,剩下这两人能起什么风浪?
“可是……龙非然该怎么处置?”程悠若道。
“杀了他,这是最稳妥的办法。”龙陵夜的眼神和语气都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像只是在说一个从不相干的囚犯。
程悠若呼吸一窒,自然是不能让龙陵夜就这么杀了龙非然的。但是也知道如果自己立刻表现出反对的话,反而会让龙陵夜更坚定了杀龙非然的决心。
却忽然看到龙陵夜抬头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道,“心儿,如果朕没猜错的话,你现在一定想着,该怎样在不引起朕恼怒的情况下,又能成功劝说朕不要杀掉龙非然吧?”
程悠若被龙陵夜看穿了心思,知道既然藏不住,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摊牌道:“你不能杀他。”
“为何?”龙陵夜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闲闲地看着程悠若。就像是闲谈一般,没有丝毫恼怒之意,当然,也没有丝毫期许。
“总之你不能杀了他”,程悠若道,“除了让他死,你打算怎么处置都随你。”
龙陵夜的眸光沉了沉,道:“如果他不死,就是朕死,你选择哪一个?”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死”,程悠若道,“当年宫破之时,我饶了他一命,他没要。所以便是我欠了他一个饶恕,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他的性命。”
“欠他一个饶恕?朕可从未听过‘饶恕’还是可以亏欠的……”龙陵夜的声音是愈发的沉了。
程悠若本不想要立刻表态,但是龙陵夜问起,她如果不表态,便等于是在欺骗他。她不愿意做欺骗他的事。
“我只是想让他活着而已”,程悠若道,“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是么?”龙陵夜道,“既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所以即便朕杀了他,你也只会闹一阵子脾气而已吧?朕又何必放弃这一决定呢?”
“你!”程悠若承认自己无论是在嘴皮子还是在脑力上,都不是龙陵夜的对手。居然就这么被他给绕进去了!
以龙陵夜的说法,如果他杀了龙非然之后,她闹脾气闹得太严重的话,就说明她想让龙非然活着, 实际上是有“别的原因”的。此言一出,可真是让她连发脾气责怪的资格都没有了。
龙陵夜,便是你认为我非要留下龙非然有别的原因,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这一次,龙非然我救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