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若看了龙陵夜半晌,方盯着他的眼睛,强调道:“我不是让你彻查,而是让你直接去做。我知道,你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而是在逃避。你不相信秀清是无辜的,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程悠若起身,真的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和龙陵夜争执了。在龙陵夜心里,至少于这件事情上,对萧展绫是毫无怀疑的。所以秀清只能枉死了,是么?
萧展绫,日子还长着呢,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如果你聪明,这一次便不要露出马脚来。但是我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绝对无痕迹的事。不如就借着这一次两位美人怀孕之事,你我再好好较量一番。成王败寇,用在你我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心儿”,龙陵夜叫住了程悠若,这一次却并没有上前来拉住她,也没有先前嬉皮笑脸的样子了,而是重重道,“朕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想要再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秀清的死,朕心里的确过意不去。不管你相不相信,在你离开帝宫之后,朕的确彻查过,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双双一人。人已死,朕如何还能再去追究?”
“况且双双是你挑进宫里来的,朕不想让你自责,所以便一直未向你提起。你若非要追究此事,朕将双双移出妃陵便是。只是自此之后,可否不要再提起?难道你打算用秀清的死折磨朕一辈子么?是否只要回到帝宫之中,你就非要让秀清的阴魂在你我之间徘徊不散?”
“原来你还有心彻查”,程悠若回身看向他,道,“你有这个心思,还真要谢谢你了。”
言罢跨出南书房,龙陵夜并未来挽留。彻查?呵呵……所以说,龙陵夜啊,你相信的仍旧只是你自己彻查出的所谓结果,而并不是我的一面之言,是么?可是我呢?我从来相信的,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言。便是和亲眼看到的比起来,我仍旧会选择相信你。
心里烦闷,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烦闷的时候。既然已经回宫,那么不管龙陵夜这边如何,她都必须要清楚她这一次回宫的目的。那就是守着他、护着他,让他舒心快活。
所以有些事情即便她不愿做,却也不得不做。譬如说收回这掌理六宫之权。这是秀清的权力,如今秀清不在了,也绝对不能让它落入到萧展绫的手中。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因为,收回了掌理六宫之权,能够限制萧展绫的很多行动,让她即便有什么阴谋也不至于那么快的施展出来。
这两个孩子,是龙陵夜的骨血,纵然她并不喜欢,纵然他们的出生会始终提醒着她、龙陵夜无法做到在身体上只终于她一人,她也必须要尽自己所能地保证这两个孩子平安落地。
“皇后娘娘万安”,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娘娘好兴致,这大热的天儿,还有心思独自在御花园里赏花儿呢?怎么陛下没有陪伴着娘娘?”
程悠若并未回身看向身后之人,只是依旧看着面前碧波如漾的太液池,道:“即便本宫不回身去看,本宫也知道,这御花园中的满目金黄,都是为本宫一人而开。看到的听到的、本宫都不在意,本宫只在意自己心中所体会到的。”
“皇贵妃”,程悠若道,“你若是来以陈美人刘美人有孕之事讽刺本宫的,本宫劝你不要继续开口了。本宫觉得……有些事情你比本宫更清楚。譬如说陛下心里想着的人和身体占有的人,并不始终如一。所以本宫不在意他的身体在哪儿,而只在意他的心是否始终记挂着本宫。”
“呵呵……”萧展绫的笑声反而愈发讽刺了,绕到程悠若身前来,道,“程悠若,你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能力还真是让我佩服呢!你如不是心里苦闷,看着那婆娑岛方向干嘛?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么?那里,可是囚禁着龙非然呢……怎么,想他了么?”
程悠若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一脸得意的萧展绫,带着几许怜悯道:“其实是你自己心里难受吧?”
萧展绫的表情僵住了,但随即却又笑开了,道:“我有什么难受的呢?这帝宫里向来不都是新人换旧人的么?我有儿子作为仰仗,我有什么可怕的呢?可是你呢……没了龙陵夜的宠爱,你在这帝宫中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呵呵……皇后?龙陵夜抬举你你是皇后,龙陵夜弃你如敝履之时,你的皇后之位,说不定是谁的呢?”
“会是你的么?”程悠若笑道,“你心里觉得, 这应该是你的,对吧?你的儿子是太子,所以你理应是皇后。可是……其实你的心里害怕得很,你自己也清楚,晟儿这太子之位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得来的。你害怕这两个孩子的出生,会危机到晟儿的太子之位吧?你心里发慌,所以才来我这里找优越感了,是么?”
萧展绫的脸色阴沉下来,道:“我有什么可慌的可怕的?一国储君岂是说立就立说废就废的?不管晟儿是如何坐上的太子之位,他注定是太子。陛下百年之后,我注定是圣母皇太后,而你……有这个闲工夫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想好如何保住你的皇后之位吧。”
“最后一句话,也是我想要对你说的”,程悠若道,“你与其在这里和我斗嘴,莫不如想着怎样好好教导晟儿,别让他被他即将出生的两个兄弟给比下去了。”
“还有”,程悠若看向萧展绫,重重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切都为了你的儿子着想,但太过紧张了未必是好事。你既然已经懂得‘稳妥收敛’,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如果你想耍花招,被我抓住把柄的话,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你看龙陵夜这一次会不会杀你的头!”
“呵呵……旧账?程悠若,你就算想要和我算旧账,你也得有证据才行啊。可是你能找到那旧账的证据么?你以为黎秀清是冤死的,可是我告诉你,那是她该死!她害死了我的一个孩子,就必须要用命来还!而你,也是害死我第一个孩子的凶手!那一次没有连你一并扳倒,是你的幸运,但是……来日方长。”
“哈哈哈……”萧展绫笑着,笑得极其得意极其嚣张,声音继续传来,道:“好啊,程悠若,这一次咱们好好儿较量一番。”
向我宣战?呵呵……萧展绫,你以为我会怕么?
为了晟儿太子之位的安稳,在帝宠方面,萧展绫绝对不会去争、不会去抢。但是凡是有可能危及到晟儿太子地位的事,萧展绫可是绝对淡定不起来的。关心则乱,程悠若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萧展绫真的能如同先前那般做到毫无破绽。
看着萧展绫得意离去的背影,程悠若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狠狠地勾起一抹笑容来:“秀清,她的死期快到了。”
“婆娑岛上,现在可囚禁着龙非然呢……你是想他了吧……”
不知怎的,被萧展绫这么一提醒还真的想要去婆娑岛上看看。
“萍儿,你在这里等本宫,本宫去看下岛上的犯人怎么样了。”程悠若吩咐道。
可是上了小舟,忽然想到些什么,又招呼道:“你随本宫同去吧。”
单独去看龙非然,如果被龙陵夜知道了,那有是不小的是非。现在龙陵夜找其他女人是正常的,而他去看看朋友,都要小心翼翼,还真是不公平啊!不过,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龙非然从来都不是什么朋友。
“娘娘,岛上的是什么人啊”,萍儿道,“为什么皇贵妃说得那么奇怪呢?”
“几个朋友”,程悠若边划着小舟,边闲问道,“对了,本宫不在帝宫中的那些日子里,陛下常常临幸其他妃嫔么?除了刘美人和陈美人之外,陛下还常常临幸谁?”
“奴婢未见陛下常临幸谁啊”,萍儿道,“娘娘不在帝宫的大半年里,陛下多半也是留宿在凤昭宫的,只是偶尔几次没来而已。估计就是那几次召幸了两位小主吧。哎……两位小主也真是够好命的了,真的没被召幸几次的,结果就怀上了……
”
程悠若看了萍儿一眼,心想你该不会是被龙陵夜给买通了吧?故意在本宫面前为龙陵夜说好话儿。
“娘娘这么看着奴婢干什么呀?”萍儿被程悠若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道,“奴婢可是说错话了?”
“萍儿,你确定这些话不是陛下教你撒的谎?”程悠若问道。
“什么谎啊?”萍儿完全不解。
程悠若笑笑,心想如果萍儿说的是真的,倒还真是冤枉龙陵夜了。龙陵夜又不是和尚,总不能强行要求他只要自己不在,他就必须要“吃素”吧?偶尔几次,情有可原。
“可召幸过皇贵妃?”程悠若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
“没有”,萍儿很肯定道,“皇贵妃对娘娘惯常不敬,因而奴婢格外留意月华宫的情况。陛下从未去过月华宫,而且留宿在龙栖宫召幸的也只是陈美人和刘美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