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就仅仅是她程悠若自己要防范的事情了。因为龙陵夜的接连仁慈,已经让萧展绫的疯狂彻底自愿熄灭。如果这种方式用在朝臣之上或是暗士之上,程悠若一定会为龙陵夜这一番大度和收买人心的举措拍手叫好。可这个人偏偏是萧展绫。
楚展天就更不用说了,萧展绫和他无冤无仇的,反而心内对他有几分感激,是不可能对他下什么毒手的,也没这个必要。
但是这一路上,如果萧展绫继续抱有想要夺龙陵夜之心的心思,就一定会借着路上颠簸慌乱的机会除掉她。
可是想到龙陵夜昨日的话,再加上他今日为萧展绫的遮掩,程悠若便不打算将自己的这一番顾虑说给龙陵夜了。只有自己悬着心,一路谨慎一些。
一日易容成一对中年夫妻带着小妾和一岁多的儿子,一个赶车的马夫,便向丰邑那边去了。自然不可能说是去丰邑的,而是说去丰邑附近的卞州投奔亲戚。因为楚展天的易容术很高超,所以即便这一路上都是通缉她的告示,却也依旧没人看出蹊跷来。
再加上他们本是扮作比较富裕的商人,因而一路上楚展天都有用银两打点。所以到达卞州这一路,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只不过,想要从卞州入丰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丰邑如今被天一展绫,而卞州则是最邻近丰邑的一座城池。因而别说是出城了,就连平日里在城中行走,都要经过一番仔细盘查。
城中街道巷弄里,更有不少卞州守军和知府派出的家将暗士,乔装混迹于人群之中,留心着人群中的任何可以之人。
程悠若他们这个赶着马车进城的,自然少不了被人一番细细地盘查。
“投奔亲戚?我看你家主子又是正房又是小妾的,在这战乱时期居然还有本事给小妾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自己便是大富大贵之辈,到这伏着危机的卞州城来干嘛?若不是脑子烧坏了故意来找死,就是另有一番不可告人的勾当!”
刚进了卞州城,就被城门守卫给拦了下来。
楚展天知道这时候如果依旧用银子来打点的话,反而会弄巧成拙。因而恳求道:“这位官爷,不瞒您说,我家老爷的确有些家底。但是无奈遇上这战乱,谁不想着先保全自身呢?钱财和性命比起来,自然还是性命重要不是?淇威那边早就被天一占领了,我们也在其他几处辗转了有些日子了,若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受人欺凌,也实在不会选择到这来。”
“还请官爷们通融通融吧, 我们真的不是什么歹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而已。”
听到楚展天说得如此恳切,拦住他们的几个守卫却是丝毫不动容。但是听到他说自家老爷家里有些家底儿,其中一人还是露出了些许贪婪的嘴脸,道:“你们自己也说,命比钱财重要得多了,既然为了要活命,还留那么多钱财干嘛呢?这不是给自己招灾吗?你说是不是?”
楚展天做出立刻会意的样子,笑道:“这位官爷说得实在有道理。我家老爷也是真没吩咐的,说让小的路上可千万不要太过守着钱财才是。”
说着,便拿出了几锭银子来,递给这守卫。
“风弟,你不要命了?”旁边那最先拦住他们的人却将这个贪婪的守卫给拦了下来,提醒道,“他们来路不明,如果我们真的放进了歹人,头颅是一定保不住了,你要这么点儿银子有个屁用?”
又掀开车帘看向龙陵夜和程悠若他们,问道:“你们说要投奔亲戚,亲戚住在哪儿?姓甚名谁?”
“姓张,是我家老爷的堂兄。”萧展绫道。
“我没问你什么关系,最主要的是住在哪儿、做什么营生的?这城中姓张的人可是多了去了。”这守卫的确敬业得很,而且脑子也很够用,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骗得住的。
程悠若觉得他们以这种方式是根本进不去卞州城的,更别说出城了。因而沉下脸来,道:“你可知我们是谁派来的?可莫要坏了上头的大事。”
这人看到程悠若的神情气度,微微一怔,倒是并未继续嚣张。而是本着谨慎起见,问道:“那么几位到底是谁派来的?”
程悠若笑笑,将包裹里的皇贵妃金宝给他看,道:“你说,我们是谁派来的?”
“皇……”
“嘘……”程悠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我们是襄乾宫皇贵妃手底下当差的,虽说此地偏远,但是相比你们也听说过襄乾宫宸妃被封为皇贵妃一事吧?这皇贵妃金宝,就是娘娘册封当日交给我们的,是陛下让娘娘交给我们,以作一路通行之用的。不然,你以为我们如何能轻而易举地走到卞州来?”
“这……”这人虽说见了皇贵妃金宝一瞬惊讶, 但是冷静下来后,到底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你很好”,程悠若道,“咱们觉罗国能出了像你这样的官差,陛下和娘娘知道了心里一定欢喜。如果你不敢做主的话,便让你们知府老爷过来。只不过……若是打草惊蛇,坏了陛下和娘娘交代的大事,你的脑袋,可别想要了。”
这人一阵犹豫,不敢放下帘幕让他们走,也不敢去请知府老爷。沉吟半晌,道:“可否请大人将这金宝借给下官一看?”
程悠若直接将金宝递给了他,道:“你小心这些,这卞州城内,不仅有咱们的人,想必定然也有天一的探子。”
这人稍稍看了,便知道这成色的金宝并非一般人能有的,要比知府大人的官印不知好出了多少倍。如果不是天一派出的有备而来的探子的话,就一定真的是陛下派出来的人。
因而将金宝恭恭敬敬地交给了程悠若,道:“敢问几位大人到卞州来所为何事?”
萧展绫沉下脸来,道:“难不成我们要做什么,还要事先和你交代?”
程悠若故作了一个制止萧展绫的手势,看向这守卫,低声道:“告诉你也无妨。皇贵妃宫里逃出了一个偷了东西的宫女儿,想必你们也看到告示了吧?你们以为,这真的仅仅是一个宫女儿那么简单么?”
“如果是一个偷了东西的宫女儿,何必要遍布全国的通缉?这不是宫丑外扬?那人是天一的探子,在襄乾宫里偷了陛下一张重要的布局图。我们得到可靠消息,此人是前往芙野的。所以,我们到底来干嘛,你心里应该清楚了。别废话了,要么放行,要么叫你们知府老爷过来。当然,如果你不怕坏了大事被砍头的话。”
“还有”,程悠若在抢下车帘不耐烦地要放下之时,忽然提醒道,“管好你的嘴。”
这人由着程悠若放下了车帘,虽说并未立即让开,但也的确是在思量。
“大哥,怎么回事儿?”那个先前还想要向他们勒索钱财的人凑上来问道。
这守卫又思量了片刻,便道:“没什么,放人。”
“放人?大哥,不是你说要好好盘查的吗?”
“这不是盘查过了,证明没有问题么?”随即低声戳这贪婪小守卫的脑袋道,“也不用你的脑袋想一想,如果真的有问题,他们怎么可能一路走到芙野来?而且你看那家丁腰间的那块玉,是普通人能用得上的么?”
反正这几人是要到芙野去的,并不会在卞州怎么样。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人走无对证,谁能证明这人就是他们放进来的?这些在场的兄弟们,难道还能自己将自己送上断头台不成?索性当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只以来探亲之人定论便是了。
程悠若他们被放行之后,并未在城中停留,而是一路到了出城城门。程悠若仍旧用了先前的方子照办,而且最有利的依据便是:“如果此事是假的,我们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地进入道卞州城来?你当入城的守卫和知府大人都是傻子么?”
这些守卫自然不敢再去问什么,只要就此让程悠若他们出城。
出了卞州城,楚展天纵马速度更快了,必须要在短时间内走得越远越好。不然万一这些守卫反应过不对来,就少不了一番恶战了。并不是惧怕他们,而是不想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到得丰邑,一切自是好办得多了。楚展天只需要把自己的御赐官印拿出来,丰邑守将看了,自然会应出来。
“不知楚大人到来,有失远迎……”康将军忙不迭地亲自到城门外迎接。
楚展天道:“先不忙着说这些客套话儿,先让我们进城去再说,免得过一会儿卞州守军追来了。”
进了丰邑城,这一路“逃亡”才算真的成功了!
任凭他觉罗长卿再怎么有手段,只要到了天一守军控制的范围内,他也只有认栽的份儿!
他们只是在丰邑做了简短的逗留,便一路向芙野而去。由芙野向镐离境内而行,一路仍旧只以楚展天的令牌示人,哪怕如此,镐离之人却也不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