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程悠若心中的一切怀疑也只不过是猜想而已。在还未有定论之前,她是不想要贸然和长卿说出口的。倘若这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岂不是等于给了长卿一场空欢喜?届时他心中的失落和沮丧只怕更盛几分吧?
程悠若也听得出来,长卿并不是不能赢,而是他自己心里乱得很,一方面以性命之故,不得不去争;但是另一方面,却还是有些自卑的,并无先前那样保住太子之位的底气了。
思虑片刻,道:“长卿,你信不信我?”
“这是自然。”长卿道。
“好,拿你放了我,别再软禁我。还有,把萧晨借我一用”,程悠若说着,还是补充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跑。但是到底要去干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若是我成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但若是我失败了,你便当做我并未去做过这件事。只是我向你保证,即便是失败了,我也不会给你添乱,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长卿,你,可敢和我一起赌一把?”
长卿愣住了,敢不敢和她赌一把?
赌什么呢?
他信她,无论赌什么,他都愿意和她一起赌,就像是他们曾经一路并肩而行那般。但是这皇位的争夺实在太过凶险,他又怎能看她深陷其中?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从险恶的沼泽中拉出来,又怎能再亲手将她送入另一个更为险恶的沼泽之中?
“长卿,你信不信我?敢不敢赌?”程悠若见他犹豫,又追问道。
长卿仍旧是犹豫,看着她坚决地目光,半晌也说不出“不信”、“不敢”的话来。但是却也的确说不出“敢”。
“长卿,你若当我是一个对你而言比较重要的人,便让我赌这一次。难道你想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你那两个哥哥杀死么?你也知道我莫程悠若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你救过我的性命,倘若你真的死了,我定然回去找他们两个报仇,与他们同归于尽。这样的结局,是你想要看到的?”程悠若仍旧逼问着长卿。
长卿看着程悠若坚定地目光,听着她说会为自己报仇,他知道,她真的做得出来。
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他不要她死,不要母后死,也不要自己死!他不要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死!
看着程悠若的目光,半晌,咬咬牙,亦是坚定道:“好,我跟你赌这一次!倘若你有什么闪失,我追随你便是。”
程悠若笑笑,捏了下他的脸,道:“你这小弟当得还真够忠诚的啊!放心吧,你姐姐我是谁?怎么可能有闪失?”
“那个宫女儿,现在在哪儿?”程悠若问道。
“在二哥的府中。估计是在地牢吧。二哥的地牢滴水不入,严密得很。”长卿道。
程悠若点点头,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计划了。
长卿倒是说道做到,说敢和她一起赌一把,翌日便把远尘院外面的所有侍卫都给撤走了。就连这些侍卫都觉得奇怪,以为殿下是吃错药了。或者是……朝中真的有大动荡了,他这太子之位当真保不住了。
向长卿借萧晨,是因为萧晨家世代“摸金校尉”,防守森严、机关重重的陵墓都入得了,区区一个王府,自然也不在话下。
“所以咱们先去吴王府上的地牢,如果地牢里面没这个人的话,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总之今晚一定要见到这个宫女。”
远尘院中,程悠若已经像模像样地布置战术了。
萧晨迷迷糊糊地听着,道:“这个……这个……可是这个未免也太危险了一点儿吧。万一被人发现了,这可是吴王啊,二皇子啊!万一咱们被发现了,不仅仅是咱们两个的脑袋难保,就连殿下也要受牵连啊!”
“你知道作为一个死士,该具备的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是什么不?”程悠若觉得有必要给他科普一下了。
也是奇怪得很,居然要由自己这么一个穿越而来的人来给他科普。看来她与这个时代融合得还真不是一点点。
是啊,都过了五年了。人的一生之中,能有几个五年呢?
“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仆从啊,姑娘你就更不得了了,你是殿下最在意的人哪。”萧晨道。
“少废话”,程悠若没耐心和他啰嗦下去了,觉得有必要在出发之前,将这件事情给他说得清清楚楚,“如果成功了,殿下能够逃过此劫顺利登基,你日后自然是飞黄腾达;如果失败了,你我必须当场自尽,否则,你一定会被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听明白了没有?”
“啊?这么严重?那我还是不要飞黄腾达好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大官哪,就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嘛!”萧晨道。
程悠若看着他这一副完全没有斗志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暗想自己是不是找错了队友? 不过除了萧晨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了。
“一直像现在这样?”程悠若觉得好笑,道,“萧晨,你可知,倘若殿下败了,殿下会死。而咱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由殿下这太子的身份衍生出来的。一旦殿下薨了,咱们这清水别苑里的人,只怕都要被两位皇子斩草除根,一个都剩不下。到时候你活命都是难事,还求什么安稳?你到底意识到没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而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萧晨看似听得迷迷糊糊,但是心里面已经明白了。暗暗咬牙,半晌道:“好吧,奴才就随姑娘走这一趟,要是……要是真的被抓住了,大不了撞墙死了就是。”
程悠若点点头,道:“撞墙死太不靠谱了,破相了到地府也不甘心。你还是带把匕首藏在袖子里吧, 万一被抓了,这个还能迅速一点儿。”
“那……那姑娘你也记得带上一把匕首啊。”萧晨道。
就这么和萧晨糊里糊涂地商定了计策,让程悠若觉得自己好像在带着一个白痴过家家,好像并不是真的去做一件生死存亡的大事。但愿这一次没有选错队友吧。不然小命可就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姑娘,殿下已经把侍卫给撤走了,姑娘何故再去冒这个险啊?不如姑娘现在逃吧?到时候清水别苑出事了,姑娘也不必跟着一起陪葬啊。”萧晨走到门口,忽而回身道。
“我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吗?滚!”程悠若已经拿起一个茶杯向他砸了过去!
这小子转身一躲,轻轻松松躲过了这茶杯的攻击。看到他如闪电般地一闪身,程悠若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儿。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只能说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了。
“去吧去吧!晚上见!”程悠若向他挥挥手,真是觉得头疼得很。
逃跑?他以为她没想过么?就在长卿将这些侍卫都撤走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机会,该逃跑!但是转念一想,毕竟长卿对她如此信任,又曾救过她的性命,虽说这两年的软禁的确耽误了她的大事,但是终归也不能对他不义。要走,也要等到长卿安全了之后。
况且,即便这两年她没有留在清水别苑之中,而是回到天一国,估计这两年里,也成不了什么事。毕竟想要再入帝宫,还是需要契机的。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自然不像是先前有龙陵夜谋划那般能轻轻松松地混入帝宫。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消稳妥便可。两年,两年有算得了什么呢?哪怕再有两个两年,她也等得起。十年、二十年,这恨在心里都无法消除。
数月前,她又一次逃跑失败后,长卿曾经问过她:“悠若,你如此执念于去报仇,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你若真的不爱他,可知不爱的对立面,向来都是两不相干、两不相欠,而恨,从来都是与爱分不开的。我劝你还是要仔细想清楚到底是爱还是恨,之后再做决定。”
是爱还是恨,她早就不想要想清楚了。她只知道,这两年多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就是去报仇。就是要让他痛、就是要亲眼看着他受尽各种良心的折磨。当然,如果他真的还有残存的那么一点点良心的话。
萧晨久跟在长卿身边,自然对吴王府的位置是颇为了解的。而且之前也随着长卿去过吴王府赴宴几次,因而对吴王府里面的情况也能摸清楚一些。
入夜,程悠若和萧晨便从清水别苑的西角门偷偷溜出了清水别苑,向帝都西南的吴王府方向而去。
“殿下,程悠若姑娘带着萧晨出发了”,长卿的浅栖院中,一个黑衣人低声禀报道,“看来的确是往吴王府的方向而去。”
“派上几个绝顶高手,埋伏在吴王府外。若是过了子时他们两个还没出来的话,你们先潜入府中去救人,若是实在救不出,也莫要强求。到时候发个信号出来,本宫即刻率军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