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觉罗长卿说得,偏偏是后者。
“所以你觉得我很残忍、很无耻,对么?”程悠若苦笑一声。
龙非然对她是真心,所以她就是一个欺骗人感情的大骗子、一个利用真情的恶魔!可是她也不想这样。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只是想要报仇而已、想要让他输、想要让他死、想要让他痛。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得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龙非然心里怎样想,都与自己无关,都与这个计划无关。可是近来她真的再也无法在虚情假意地骗过龙非然之后,还能想着他日后可能的心痛欲绝而大觉痛快!有的只是愈发浓烈的担心。
“不是”,觉罗长卿道,“只是我觉得,如果只是为了龙陵夜的话,你真的不应该这么做。你爱你爱的人没有错,但是不能因此去刻意伤害一个爱你的人。这样对龙非然的确不公平。”
“公平?”程悠若觉得这两个字实在太过好笑。
“如果他让人灭了你家满门,你还能再对他说‘公平’么?长卿,你不是我,你不知我的苦、不理解我的坚持,我不怪你。但是也请你别站在道义的一方来指责我,好么?”
这个世界上, 能够懂她的人,从一开始便只有龙陵夜一个而已。更何况,她也不奢望其他人的谅解和懂得。只是她不愿意听到有人说,她这么对龙非然是“不公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惧怕听到这些话,难道是做贼心虚么?可笑!
她又什么时候变成了贼?那个杀人满门的恶贼,从一开始就是龙非然!
觉罗长卿也不言语了,他原本以为程悠若只是为了帮龙陵夜夺得皇位而已,却不想程悠若也是为了报自己的仇。但是具体是何仇,是何过往,他不想要去问。因为他不想揭开她的伤疤。如果她愿意说的话,她自己会说出来的。
采薇的脚伤是被一个极其细小的刀片割伤的。这刀片夹在她的鞋袜中,以至于她每跳一步,都等同于在刀板上滚肉。
“哎呦,这是谁下的毒手?哎……你们这些女人哪,真是让人搞不懂,相互间哪里来得这么大的怨气?”觉罗长卿看似关怀地说着,便抱起已经包扎好药的采薇。
程悠若看到他怀里的采薇脸上摸过一抹红晕,一脸的羞怯,完全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是啊,她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在现代,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但愿她不要成为下一个青芷吧,因为至少从现在看来,觉罗长卿对她的一切关心都是假的。别的不说,就说刚刚长卿那一番话,如果真的是关心她的话,就不会说这些无用的嘴上言语。而是会直接为她做主,揪出那个在她鞋袜里放刀片的凶手。
酒宴酣畅,这夜宴之中滴酒未沾的全然清醒之人,估计也就只有龙陵夜和自己了。
自己滴酒未沾,是因为龙非然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说是女子饮酒不利于有孕,便是打死也不让她喝一滴酒。而龙陵夜滴酒未沾,就说明他的醉乾坤还是有危险的。
自从从南疆祭司幽谷回来之后,龙陵夜说的“无碍”,程悠若就一直在担心,是否真的“无碍”。而近日看他只是美人儿再怀,一口一口地给怀里的美人儿喂酒作为挡箭牌,心里的担忧自然更胜了几分。
“陛下,殿内有些闷得慌,妾身出去走走。”程悠若找了个机会向龙非然道。
但愿龙陵夜也能够找到机会出来一见。不过,这个希望也是微乎其微罢了。再次情况下, 龙陵夜岂能如此冒险?她刚刚离席,龙陵夜就离席的话,岂不是太明显了?
因而程悠若故意在御花园的繁盛的假花从中逗留了许久,任凭夜风吹打,总觉的再等一等,他找到了时机就会出来。
“你在等本王?”
耳畔忽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身看去,果见是龙陵夜漫步而来。
程悠若点点头,也不掩饰。道:“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见一面而已。”
“见一面?刚刚不是一直在见面?”龙陵夜好笑道。
其实他也在找离席的机会,程悠若离席之后,他看她久久没回,便想到这女人一定在等他。心内一暖,找了个时机便退了出来。
“好啊,那你走就是。”程悠若气道。
但是因为终于有了两人独处的机会,还没从见面的喜悦中抽离出来呢,所以这话说得倒是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儿。
“对付龙非然的那些招式,都用到本王身上来了?嗯?”龙陵夜欺身前来,逼得她步步后退。
直到背靠在一棵树干上,退无可退。
“你用这些招式对付他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你的?嗯?”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是让程悠若心内莫名得起了距离。略有些反感地推开了他,道:“你和他怎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你知道本王比他更不禁你的撩拨……”龙陵夜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并不打算放过她。
“小心有人。”程悠若到底还是一用力,推开了龙陵夜。
龙陵夜愣了愣,略一点头,道:“也罢。”
他说过会快点结束这一切,可是他没有做到。他欠她一个结果,欠她一个承诺,欠她太多太多。可是他现在能给她的,也只能是“再等等”。
不过所幸的是,这“再等等”的结果,一定是好的。
“心儿,我欠你一个承诺。”龙陵夜道。
程悠若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居然也会对人说出这个“欠”字?
“承诺什么?”程悠若问着,笑靥如花。
似乎他的这一个字,要比所有的承诺都来的动人。
“并肩高处,地久天长。”
唇齿微启,这句承诺便从他那一贯吝啬甜言蜜语的口中冲出,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他的眼睛也紧紧地锁着她,坚定得就好像,守住了这一刻, 便得永恒。就如同他垮上战马、指点江河之时那样的无人敢驳。
程悠若听的猛然一震……
北郊猎场皇旗猎猎,看着面前的场景,程悠若有一瞬错乱之感。好像又回到了当日和龙陵夜共乘一骑之时。然而此时,与她共乘一骑的人是龙非然。
她还记得那日与龙陵玉比斗骑术,策马飞奔之时,回身的瞬间,看到他站在皑皑白雪中、烈烈寒风里,玄色的衣袍被狂风撕扯着,身躯是那样单薄。
好像只那一眼,他便印在了她的心里。今日猎场仍旧是那日的猎场,她却是不能策马飞奔,亦不能回首相望。只能掩饰着自己自己会骑术之事,做好一个自幼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做好一个被龙非然保护着的贵妃。
“素闻天一战王骑术了得,今日小王与九王殿下比试一番,若是小王赢了,可否向殿下讨要件东西?”觉罗长卿说着,已做了比斗之势。
“不行不行……”当着友国来使的面儿,龙陵夜仍旧是要把他这醉生梦死之相装到底,连连摆手道,“本王现在可没这个能力啦……不如让八哥和太子比试吧!八哥也是骑术了得,上次北郊猎场元春狩猎,八哥可是赢了本王最宠爱的美人儿!”
觉罗长卿笑笑,也不再多言。好像原本就是要给龙陵夜这么一个表现自己“羸弱”的机会似的。
“小王倒是有个愚见……”苻狄道。
程悠若心想,嗯,你的想法的话,那就真的是“愚见”。
“太子有何妙想?”龙非然笑问道。
“每届的比斗,要么就是马术、要么就是两两相较量,实在无趣儿得很!听闻上国元春狩猎之时,群臣与王爷们还有陛下同入林中射猎,以猎物一较高下。虽说这是惯常狩猎比斗的方式,但是狩猎的乐处也的确就在此。小王觉得,咱们就不要拘束什么身份了吧,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岂不甚好?”苻狄道。
程悠若心想,你说这一番饶舌的话,是昨晚在驿馆之中练了多少遍?不过苻狄也不像是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出风头的人,忽然提起这个意见,是何原因?难不成又是他的太子师在玩儿什么鬼主意?
“听说昨日北漠的贡品中,有一公一母两头狮子。若是上国陛下肯割爱,以这两头狮子作为彩头,更是再好不过!”苻狄又道。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正想着其中会否有蹊跷之时,龙非然已经应了下来。估计是龙非然以为苻狄最没思量,听得苻狄如此说,只以为苻狄是爱玩儿而已了。
“好!朕便将那两头狮子作为彩头,谁能射中这两头狮子,狮子便赏与这人。另附黄金白两,如何?”龙非然朗笑道。
“陛下英明。”苻狄道。
说着,已经策马扬鞭,向龙非然一呼,道:“小王先入林去给陛下探路!”
苻狄生在西魏,虽然不像寻常西魏人那般凶猛彪悍,但却也是骑术了得。若是单以骑术相较量,只怕天一国和觉罗国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北漠的人能够和他相较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