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停顿,又道:“只是这美人儿到底出身不太好,太子如此厚爱之事,如果传到觉罗国天子的耳中,只怕会对太子略略斥责。既然太子厚爱,咱们不如成全了太子。好在尚书家中只有你一女,实在单薄,不如朕做主,让采薇认尚书做义父,抬举一下她的身份,如何?”
程悠若可不认为龙非然真的有这种癖好,忽然喜欢成人之美了!送了一个美人给觉罗长卿,还要为这两人日后的生活做打算,活脱脱一个媒婆了!这一番举动看在其他不明就里的人的眼中,自然以为龙非然是在有意拉拢觉罗长卿,因而给足了他面子。
觉罗长卿是觉罗国的太子,也就是日后觉罗国的皇帝。拉拢觉罗长卿,自然是想要好好维护和觉罗国的关系,所以龙非然这么做,虽说有些过于热情,但是也并无不妥。
但是程悠若却明白,估计龙非然是害怕这美人被选回去之后,被聪明的觉罗长卿给凉在一边儿,因而打算用身份来压着觉罗长卿。让他即便不宠爱采薇,也得吧采薇放在身边才行。就像龙陵玉对青芷那般。
“但凭陛下做主便是。”程悠若笑道。
“好”,龙非然倒是痛快,即刻下旨,道:“传朕口谕。乐府舞姬采薇,淑敏聪慧,贵妃甚爱之。收为义妹,赐‘王’姓,入王氏族谱。赐爵‘采薇郡主’,即日起入侍觉罗国太子长卿,以妾之仪服侍左右。朕赐黄金百两、绫罗百匹,不日与贵妃亲送采薇郡主出城。”
随着龙非然的话,身旁内监及史官快笔如飞地记录下来。估计史官一定会在这事之后加上一句“吾皇英明,此乃千古佳话”等语。
“你啊你,你是不害死我誓不罢休了是不?”
引着觉罗长卿往太医署的方向去,身后以歩撵抬着采薇的小太监自是不敢距离他们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觉罗长卿这时候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虽说是目不斜视,让身后之人看不出他们在说话,但是程悠若觉得,他现在扑上前来把自己掐死的心都有了。
知道觉罗长卿和苻狄那一根筋不一样,聪明得很,因而也不打算和他掩饰自己的身份,只是想要逗逗他。便故意道:“本宫不明白太子殿下在说些什么。只是本宫觉得,太子殿下乃是友国太子,如此与上国帝妃言语,是否有失礼数?”
“礼数个屁”,一离开人前,觉罗长卿真是半点儿太子的风度都没有,仍旧是口无遮拦,道,“我告诉你啊,那白狐裘是我给你的,可不是龙非然给你的。你穿着暖,要念着谁的好儿,也只能是我的,听到没有?”
程悠若觉得,这时候不是觉罗长卿想要掐死她,而是她想要掐死觉罗长卿!真的,她真的很想要马上掐死他!
“听到个屁,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程悠若道,“你没看出来我是在帮你?人可是你自己要的,这好人也是你自己非要做的。我帮你抬举你美人儿的身份,你不说以重金感谢我就算了,还在这里埋怨我?天理何在啊……”
不过觉罗长卿又忽然没心思和她玩笑了一般,转移话题道:“我不管龙陵夜让你在龙非然身边到底是要干什么,但是你要清楚,龙非然也绝对不是个草包。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一些,听到没有?”
“嘿……几个月不见,你长能耐了?一口一个‘听见了没有’,你当我是你的仆人啊?”从程悠若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她恨不得要把身旁这个人给剁了。但是无奈此时却偏偏无法转头,仍就只能目视前方,因而也只好把这一份凶狠的怒意投入到空气之中。
不过觉罗长卿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看到他在龙非然身边并不好奇,而且也根本就不再继续追究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而是仍旧认定她是龙陵夜的女人,只是龙陵夜把她放在龙非然身边做细作而已。
这事儿如果放在苻狄的身上,只怕当面儿和苻狄交代清楚这些情况,苻狄想上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
“真搞不懂龙陵夜到底想干嘛,居然把自己的女人放在龙非然那里,还真是对他这个侄子够体贴的了。”觉罗长卿自己嘀咕道。
不过他们两人距离得如此之近,程悠若怎么能听不到他的话?
“喂,你别想多了啊”,程悠若道,“我、我可没有和龙非然做什么龌龊之事。那、那都是有计谋的,能让他产生幻觉。”
开什么玩笑,龙陵夜这种护食的人,还能把自己的东西让别人染指?
“嘿嘿……”觉罗长卿听了这话,竟是忽然笑了起来。这笑让程悠若听着莫名其妙的奇怪,心想你怎么笑得这么得意?
“干嘛啊?”程悠若问道。
只不过两人现在的状态实在有些可笑,明明是你一句我一句地不断地在说话,但是眼睛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朕要觉得脖子都要僵住了。
“你和我解释这些干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觉罗长卿这话里已经带着十足的调戏意味儿了。
不过碍于程悠若一直只是把他当做好兄弟而已,再加上到底还是个女人,提起这种事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因而根本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而是继续道:“我管你想不想知道!反正我可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你别想着以后拿着件事情奚落我!”
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在这个好兄弟面前表明自己的确是一条“可敬的汉子”比较好。因而索性道:“你们这边,不都讲什么好女不侍二夫吗?我只是龙陵夜一个人的女人,可没有做过任何不守妇道的事情。”
虽说这话说得有些太直白了一些,但是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这个一直崇拜自己的小弟对自己的人品产生怀疑,做大哥的,适当保持威信还是很重要的。
“未必啊,你们天一国或许这么想,但是我们觉罗国不像你们这么不近人情。比如说有一天你不打算跟着龙陵夜了,打算跟着我的话,我也不会嫌弃你是个弃妇的啊……”觉罗长卿道。
程悠若忽然发现,他们两个的关注点都不在一处上,所以这个无聊的话题真的可以就此打住了!只不过,还是要纠正道:“你给老子小心一点儿, 我是绝对不会变成弃妇的。只能是我不要龙陵夜,还轮不到他来不要我,听到没有?”
“那么,敢问一句,您老打算什么时候不要他?”觉罗长卿颇有一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目前还不知道。”程悠若忽然闷闷道。
她要是真的舍得不要龙陵夜,或许很多事情都好办得多,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纠结。什么时候能不要他?她真的不知道……
“对了,龙陵夜把冰莲给你送过去了没?”只好转移话题。
“送过去了”,觉罗长卿闷闷道,“本以为我要自己来取,但是他送来了,我也没什么由头过来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太医署,没了龙非然在身边,觉罗长卿倒是对采薇依旧热情,亲自抱着采薇到进了太医署。
程悠若看着,也只有在心里腹诽他“虚伪、好色”。
今晚太医署当值的太医恰好是张太医,程悠若嘱咐了张太医几句“务必要好好瞧”之类的,便不再太医署中待着,出了门来。
毕竟她对龙非然的这些细作都是心有忌惮,觉得这些人一个个活得猴精,总是在揣摩忍心、揣摩细节。若是被她看出了自己和觉罗长卿相熟的话,传到龙非然耳朵里,一定是不小的风浪。
“喂,说真的,你有没有想我?”不知何时,觉罗长卿又凑到了她的身边。
程悠若吓得一个激灵,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才长舒一口气。
“你要吓死我啊?”虽说他们现在处于太医署外面的一片松林中,但是程悠若还是压低了声音。就好像稍微大一点儿声音,就能穿过这松林、穿过围墙,传到太医署一般。
“程悠若,你在宫中的日子,是不是每天都过得这样小心谨慎?”觉罗长卿原本还是嬉笑着的脸,忽然就凝重了起来。
程悠若发现他是打算走煽情路线了,急忙打住了他,道:“放心好啦,不是你想的那样。龙非然其实还是很好骗的。”
“程悠若,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好骗的”,觉罗长卿的煽情路线还在继续,“你觉得他好骗,要么,就是他也在骗你;要么就是他真心待你、不忍去怀疑你。”
“是吗……”程悠若这回也轻松不起来了。
觉罗长卿这小子,不说正经话倒还不要紧,一说正经的,就总能戳中人心。
“那你觉得,龙非然对我是哪一种?”她倒想要从这个极其聪明的旁观者中听到答案了。
旁观者清,其实她倒宁愿从这旁观者口中听到的是“他也在骗你”。